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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寒山寺里爱情的祭奠(11-12)
作者:熊哲宏  发布日期:2015-12-16 10:26:24  浏览次数:3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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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苏州大学心理学院我有一个师妹,是博士期间的,我们昨天约好,她中午请我吃饭,然后送我们去火车站。方妍坚持也要送我们走。按大会的安排,上午报告,下午一点举行闭幕式,约一个小时。我们心理学院一行的回程票,是三点左右。我们三人在会场就听了一个报告,然后悄悄溜出,去和我师妹会面。

我眼前一亮!今天方妍换了装。全身几乎一袭黑色,显得精神了许多,靓丽了许多,一改这几天的貌似妮姑的形象。一件黑休闲西服外套,毕挺规整,略加收腰,将她的上身衬托得曲线有致。一条深棕黄色饰边、淡黄的底色上缀有点彩式图案的丝巾,娇娆地系在她那大理石般光泽的颈脖上,加之那月牙形开口的浅粉红色内衣的映衬,一个职业女性的身姿终将呼之欲出。下穿一条铁灰黑色宽松型长裤,配以棕黄色高跟皮鞋,以至在她的玉趾回娇凌波微步间,那成熟女性的俊俏和飘逸,就自然天成地透射出来。她今天的改装,多少让我找回了一些她六年前那灵性秾丽的青春风貌。

在车上,方妍跟妻子谈起了她手头上的个案。那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孩子,已有三年不能工作了。典型的症状是,耳朵里总是听到不明由来的怪怪的声音。她也参与了禅修,特别是当她内观时,更是仿佛直接听到了来自菩萨对她说话的声音,这声音是那么真切,仿佛在给她的人生导航似的;但内观程序一结束,她就即刻陷入难以自拔的痛苦中,因为她想听到的声音,一时再也听不见了。她惶恐,惊惧,不安,时常彻夜难眠。方妍问妻子,这该怎么咨询,是精神分裂症?还是躁狂抑郁症?这二者之间怎么样作出区分。妻子带肯定语气说,如果总是或反复出现幻听,那就要考虑是不是精神分裂症了,因为产生真正的幻觉,是精神分裂症判定的明显标准。妻子建议应该在精神卫生中心开点神经调节类药物,并辅以心理治疗。

妻子问方妍近期有何安排或打算。她不假思索地说,下个月在灵隐寺,有一个大型的禅修冬令营,她已经报了名,想好好地去学学,去感悟感悟。她不无慷然地说,平时心里的杂念太多了,无法把它们一一摆平,弄得自己身、心、神都不安宁。她双手在方向盘上,舒心地握了握,然后右手又在盘上,有节奏地轻拍了起来。这一无意识的体征性动作,似乎表达了她对新一轮禅修充满热切的期待。妻子带着不解的神情说,禅修那么艰苦,凌晨就要起床,据说还只能喝稀饭,吃纯蔬菜,看你那单薄的身子,你受得了吗?方妍说,她习惯了那种方式,喜欢那种体验,那种感觉真好。她说起她曾经的禅修经历,那就像是如数家珍。

我突然萌发冲动,想劝劝她,没必要总往寺庙里跑嘛。但那像气流般涌上喉咙的话语,又被生生强咽了回去,因为有一个声音在默默提醒我: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呢!

我们和师妹在一家大商场门前见面。我又把方妍隆重地推荐给了她。这也是我事先规划好了的。师妹所在的大学有两个心理咨询机构,学校有心理咨询中心,那是专为校内学生服务的。学院里有心理辅导中心,接待外面的来访者。要是经师妹这个副教授的引见,能在那里挂职搞咨询,既能使方妍得到个案的实战演练,提高咨询水平,又能让她赚到钱,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我跟师妹说,方妍不仅有上海的资格证书,而且还任上海市的理事,完全有能力把咨询搞好的。你一定要把这事办成。我师妹满口答应了,并与方妍很快就熟了起来,俩人还手挽着手逛起商场来。

在午宴席上,师妹的丈夫和女儿也来了。师妹知道我胃不好,专门找了这家新疆人开的以羊肉为特色的正宗餐馆。清汤羊肉啊,红烧羊肉啊,烤羊肉串啊,羊肉内脏啊,应有尽有。我和师妹坐在一起,方妍在我正对面,挨着妻子。我谛视着她,大大方方的,讲着我准备好了的话题。我知道这是我俩最后一次交谈。以后能不能见面,何时见面,都是未知数。所以我希望我讲的这些,能对她有帮助。于是,我成了宴席上的中心,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地,想把昨天我俩单独谈话未尽的意思说完。我的主要意图是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别总是往寺院跑,不要只关注心理病人。于是我先谈她小虎子的教育问题。我宁愿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孩子身上。这几天她虽然也谈孩子,但我觉得还不够,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应该张口闭口都是孩子。我问她你发现小虎子的天赋是什么吗?喜欢画画,还是音乐,抑或唱歌,打球?孩子的智慧来自母亲。作为母亲,最大的责任就是发现儿子的天赋,然后去想办法开发这种天赋。但我发觉,方妍说不清楚小虎子有啥天赋。这不禁让我扼腕叹息。然后我竭力鼓动她写作。我知道她是个内心世界极其丰富的人,她必须要找到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她这样的人,不表达,内心的能量,特别那些存储的消极能量,就会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渲泄的途径。时间长了,就会积郁成疾。在心理咨询中,不是有写作疗法或文字疗伤吗?你干吗不写呢?而文字,是你最擅长、最有效的表达方式。写作是文字艺术,你的文字功力又那么好,随便一挥洒,就是形象生动、栩栩如生的散文。要是这种天赋的能力用于写作,你没准成为大作家。再说,心理咨询师也需要写作,把你那些案例整理出来,既是对自己工作的总结——就算是写给自己看吧,也有利于启发别人——你可以把它出版呀……

我边讲,边在观察方妍。她似乎在听,不时地点点头,像是我讲的有道理似的;又好像没听,只顾着跟妻子打耳喳,嘀咕似的讲着女人的悄悄话。我只是觉得自己越讲越没劲儿了,我的语音、语调发生了明显的层次变化,从激昂的抑扬顿挫,到低沉的嗫嚅细语,就像沿着一个下行音阶那样,依次逐渐地下降到其最低音。

师妹一家的车在前面带路,我们跟在后面。在这和方妍最后一程的行进中,我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该说的,都说了,说完了。而且我愈来愈明白:既然我们之间已无心曲可通,说多了,又有啥用呢!

我们一行在进火车站的宽阔高架道上被堵塞了,一辆辆车道混乱的小车,像杂色斑斓的蠕虫似的,痛苦地移动着。到我们该在动车候车室前下车的时候,交警竟不让车停稳似的,要方妍得马上开走。我和妻子赶紧下车。我匆忙跟方妍告别。她见我走上前来,便竭力倾过身子,把手伸给我,“真抱歉!我下不了车,不能送你们上车了。”我一把握着她的手,使劲儿地紧了又紧,感激地望着她那微微忧郁、充满神灵一般优雅而又迷离的眼神,嘴里却像外交礼仪似的大声说,“你这几天接待我们,太辛苦了!谢谢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咱们来日方长,期待再见!”  

十二  

上了车,我和妻子的座位在同一排上,我坐中间,还有一个女生坐过道边。不一会儿,尧光性跑来,要跟学生换座位。他把手机递我,要我欣赏他昨晚给那家素菜馆老板的书法提辞:“舍得”。字嘛,倒是写得不错,还灵透出一丝淡幽幽的佛法情调。可我没啥心思跟他闲聊。我与妻子调换个座位,让她跟他聊。

似乎是动车的车速很快的缘故,那车轮仿佛在铁轨上轻飘也似的拂过,而我的心思反而更加沉重起来。这几天和方妍在一起的一切,就像3D电影那一帧帧影像似的,在脑海里闪电般的一一掠过。我就要回上海了。万般的惆怅、落寞莫名地向我袭来。有道是,“渺渺愁予,觉黯然销者,别离情绪。”随着在空间上与方妍的距离越来越远,我的思绪似乎也更加偏爱那六年前了,我宁愿把我的心灵之眼,我那内在的目光,悄然地盯在我与她的往昔上;我似乎更愿意用凄凉悱恻的萨克斯小调,重新吹奏出那逝去的往日的主题曲。我把座椅向后仰,尽可能倾斜,把思绪万千的头颅舒适地贴在靠背上,眼睛微瞌,这样似乎便于我向自己敞开心扉,犹如贵妇打开秘藏的奁盒,深情地看一看,那里面的一件件爱情信物,那上面承载有多少爱与恨,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无论如何是感受不到的。

六年前的七月二日,连同随后的那一周,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时日。那天九点我到校大门口去接她——我所以用一个“接”字,是因为我相信那天她会来的。可她没来!我死死地盯着马路对面,她应该是从对面穿过斑马线,走到大门口的;至少是有那么一瞬间,我把一个女孩看作是她了,太像是她了!特别是那件裙摆左边低右边高的紫红色连衣裙,那总是飘逸着的薄丝裙,就是她出现的信号。我那嘭嘭嘭快跳出胸腔的心啊!可最终,不是她。我等了整整一个小时,她会晚些时到的,我给自己提供了一千个理由,值得我等待的理由。后来,带着不全是绝望的心情,先用手机打电话,没接,只是那一长串的嘟嘟声;又不甘心,几乎是带着小跑,奔回工作室,再用座机打。还是不接,不接,不接!

那漫长得无以复加的随后三个月啊!在夏日的黄昏里,那轮夕阳的余晖消逝得又是多么缓慢啊!有好几次,我像个幽魂似的徘徊在校大门口,冥冥中期待着奇迹的出现。眼前那堵高墙一般的内环高架,不仅讨厌地挡住了师大人的出路,而且在西下余晖的零碎反射下,持续不断地在天上涂抹着似乎总是不变的白色亮光——这天,你怎么就不想变黑啊!有多少次,我独自一人游荡在校园里,此时的整个师大似乎都充满着我和方妍相偕漫步的往事。啊!这漫漫的夏季,这无尽的长夜,你该何时有尽头呢?

自那三个月痛苦的煎熬之后,我学会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课。我再也不自作多情了,再也不一厢情愿地,苦煞愁煞地,去追求一个不爱我的女人了。我现在可以告慰我妻子了。这是我第一次出轨,出思想之轨,出欲望之轨,出“贼心”之轨;也是我最后一次出轨——至少迄今为止。我懂得了,追求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就如同一个呆傻的数学家去求未知数的平方根。

当然话又得说回来。像我这样的人,爱上一个人,也不是随便爱的,总有某种根据的。就连普鲁斯特也相信,一个恋人,即使在最盲目的时候,他也仍有某种洞察力;其表现的形式,正是偏爱,还有柔情。所以呢,在爱情上,是无所谓选择不当的。我可以把他的这句话,这样不甚恰当地戏仿成:你所爱上的那个人,恰恰是你最不该爱的!爱情悲剧就此发生,不可避免。

如果这样为自己合理化,为自己文饰,为自己笨拙的爱情辩护,诚如弗洛伊德教给我们的那样,那我现在就应该这样说,因为那六周,我和方妍在一起的日子,我曾幸福过,哪怕只是虚幻的幸福,那也是有意义的!因为呀,对人来说,特别是对我这样处于盛年之巅的人来说,幸福的岁月,便是失去了的岁月——不朽的普鲁斯特啊!或者反过来说,那已失去了的岁月,便是幸福的岁月!这样一来,即使幸福是一个因人而异的主观概念,即使幸福只取决于曾感受过的那一方(比如我爱方妍,而她没爱),那么你也是个幸福的人。

妻子和光性越是谈兴正浓,我就越是有时间,并且不受干扰地品味着我和方妍的过去,一点一滴的,历历在目的,哪怕我的记忆像翻阅回忆录似的快速地一翻而过。我的意识渐渐集中在了这样一个念头上:仅仅在这四天间,并随着这时段的一天天推移,我似乎越来越不认识她了!仿佛这种认识,是一种“所谓的”的认识,是一种虚幻的、不确定的认识,至多算是一种连心理学也无法确定的“似曾相识”。因为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哪怕是沧海桑田,哪怕是六月飞雪,也不足以刻画她的变化之大。我不禁问自己,这人类的时间概念,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时间啊,时间!时间宛如魔镜,它能改变一切,它能扭曲一切,它能摧毁一切,它也能消逝一切!也许人的最大悲剧,就是逃脱不了时间——你只能在时间中存在,你只能在时间中活着,因而你也就在时间中消逝。这样一来,永恒,人们所希冀的永恒的东西,本就是时间概念中的一个悖论!有人居然可笑地相信永恒,那就如同远古外星人理论所信奉的“外星人一直伴随着人类”那样不可捉摸。

她的变化之大,让我觉得,我看到了我同她的关系中的两个时期,两个截然不同的时期。也许人生的日常生活哲学就是这样,每当我们与一个和我们的关系已发生变化的人,比如前妻,前情人,前朋友,发生了重逢,即使过去的关系不怎么密切,也还是存在着两个不同的时期。这时,前妻、前情人也好,前朋友也罢,就犹如一位魔术师,神秘地递给我们一面时间之镜。在这面神秘的时间之镜照映下,现在我们几乎认不出她是前妻、前情人或前朋友来了。我和方妍的情况正是如此。在第一个时期,她是我的大美人,我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尤其在那六次见面的时刻里,我每天都觉得她不一样,宛如阳光明媚之下的世界每天都是新的一样;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自认我越来越认识她,越来越了解她,她走进了我的世界,我也参透了她的心灵。可是在这四天重逢的第二时期,则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开始时我还觉得认识她,甚至以为还在爱她,可后来却愈来愈不认得她了,甚至还能确认不爱她了——比如当下此刻。

由此看来,当时间的哲学家们拒绝给予“未来”以时间的意义时,他们似乎是有道理的。未来也许并不存在,未来只是存在于我们的观念里,未来至多是一种虚时间、伪时间;既然在时间的概念中不存在未来,那么所谓爱情的“未来”,也是不存在的;严格说来,爱情只有现在,只有当下,只有此刻。爱情,既没有过去——因为当你说到过去时,它已经消逝了;也没有未来,因为本来就不存在未来。

光性跑到他的学生们那儿吹牛去了。妻子捶了捶我的臂膀,将我从似睡非睡的沉迷中唤醒。恍若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那么自然,我们不觉又谈到了方妍。妻子说起午餐时她俩谈的东西。方妍带着一丝苦涩的无奈,说起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到更年期了,月经很不正常,不仅时间紊乱,没有节律,而且量时多时少,总量可是越来越少了。妻子问起她性生活如何,她毫不隐讳说,没什么兴趣,当丈夫要她时,情绪好时就将就,不好时就想法子逃避,或者断然拒绝。妻子提醒她你还那么年轻,性生活是你们夫妻之间感情的强烈纽带,可怠慢不得!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北京一待,就是两个月呢。可她却不以为然:随他去好了!

我心里猛然像是被什么利器剜了个洞似的,隐隐作痛!因为我联想到了昨天和她聊天的那一幕。有那么一阵子,我直瞪瞪地俯视着她的胸部。那右侧开胸的白灰色厚罩衣,看不出紧束着她这个年龄段的少妇该有的丰腴凸起——即便不说是一片“太平”景象的话。可六年前的她,断断然不是这样的!在我那凝固的记忆中,正好因为是夏天,她给我展示的是一个绝对性感的女郎。她稍趋丰满,着衣性感,我有好几次偷瞥到她胸部微露的乳隙,其令人迷醉的肉感不亚于鲁本斯画的妻子的姐姐《苏姗娜·弗尔曼》。可这一切,就像是我刚目睹了她的乳房从梦中醒来那般,现实中的一切,无论你睁大眼睛把整个世界搜个遍,你再也见不着你梦中见过的那个美好了!

“唉!——唉!——”,这自发的叹息声,不像是从我喉管里发出的,倒像是从我的整个机体内悲鸣出来的。把妻子都一时弄懵了,吃惊地望着我。我只好向她苦笑一下:我累了。其实,我这心里倒像是一面明镜儿似的:这都是因为方妍不幸福啊!她没有爱情,她没有体验到、感受到爱,所以她不享受性,不需要性。也正因为少了性,甚至没有性,没有“兰麝细香闻喘息,绮罗纤缕见肌肤。”所以她的乳房几乎没有被启动,没有被激活,没有被充盈,因而时间一长,这对丰腴硕大的玉兰花就渐渐地凋零了,萎蔫了。是啊,爱情的器官若长期搁置不用,其功能就会萎缩的。

我脑子里本来就翻腾着“不存在未来”这样的泥浆似的想法,再加之和妻子的一番关于方妍的议论,自然就荒诞地联结到方妍的未来在哪里上来了。当然,这里的“未来”不是指时间概念,而是关乎方妍的人生走向。我知道我这是在杞人忧天。你干吗认为她的走向会是个问题呢?我的思维像个陀螺那样猛转了一会儿,得出了这样一个不该得出的结论:方妍失去了爱情的能力。这样一个疑似荒唐的想法,就像钱塘江的潮落潮涌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周而复始地,冲击着我的脑海。

六年前的她,就是那清水碧天连接处的一支玫瑰花,一支我每天都冀盼着去观赏的花,一支有爱情能力的花,或散发着爱情芬芳的花;特别是她那眼神里灵透出的活生生的爱的火焰,让我多么像情窦初开的男孩似的,渴欲在这支花的花蕊里占据惟一的位置。可如今在这奔驰的列车里,她早已宛如远远地隐现在笑盈盈的蓝天背景中的一只天鹅,给予我的也只是一抹充满哀怨的淡淡的回忆。事实上,正如人类不可能看见月亮的另一面一样,我也无法看清她的秘密——心灵的秘密,更何况我只有这四天时间。至于以后还能否有机会探寻她的奥秘,只有上帝才知道。

我现在知道的是,她不会再爱任何男人了——在“爱情”的严格意义上。她不仅不会爱我——何况她过去本就没爱过,而且也不会爱她丈夫,更不会爱别的男人,哪怕是她生命中新出现的最有积极意义的男人,她也不会爱的。因为她已经失去了爱情的能力。这种能力的丧失是永久性丧失,是天性层面上的丧失,是本质性的丧失。这种丧失,就不像你在命运的轨道上错失了一个重要的男人,而是如同在浩渺的宇宙天际中永远都不会相遇的星星;这种丧失,就不是你通过爱的教育和培训所能再学得的,而是任何爱的心理咨询和治疗也无能为力的绝症;这种丧失也不是通过金钱和财富能够重新支撑起来的,而是任何人间的物质力量都不能起死回生的木乃伊。你也许会问,爱的能力为何如此重要?简单的回答是:因为有爱的能力,人生才会有创造性。爱情最大的神秘之处,就在于它能从人的天性层面上,最大限度地开发人的创造性潜能。这是我们之所以需要爱情的惟一合理的解释,最大程度、最高水平的解释。我爱,故我创造!我创造,故我需要爱!方妍没了爱的能力,就很难再谈她今后有多大的创造性。这是我对她的走向担忧的最根本的原因。

“梦魂悄断烟波里,心如醉,相见何处是。”虹桥火车站就要到了。我会不会像喜马拉雅山深情地瞭望埃菲尔铁塔那样,从上海遥望着苏州呢?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再也不会爱方妍了,正如六年前我走出单相思之后那样。我虽然不爱她了,但仍然会像一个称职的老师那样关注和关怀她。不过,寒山寺,我是再也不会去的,因为我已经在那里祭奠了我曾经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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