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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空飞跃在澳华文坛--凌之作品赏析
作者:张劲帆  发布日期:2011-03-25 02:00:00  浏览次数:8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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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诗人曾卓有一首名为《悬崖边的树》的诗写道:“不知道是什么奇异的风/将一棵树吹到了那边……/平原的尽头/临近深谷的悬崖上/……它孤独地站在那里/显得寂寞而又倔强/它的弯曲的身体/留下了风的形状/它似乎即将倾跌进深谷里/却又象是要展翅飞翔……”我觉得用这首诗来形容喜欢写作又喜欢画树的凌之是比较贴切的。凌之这个笔名的本意大约就是要超越世俗、超越自我而凌空飞翔吧。这飞翔的结果是凌之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获得重要奖项,受到南溟出版基金赞助的新书《海鸥南飞》最近也面世了,这是澳华文坛收获的一份沉甸甸的果实,可喜可贺!
凌之的作品是澳华文学中属于我特别喜欢的那一类,率真,沉稳,扎实,洗练,言之有物,内涵深邃。其作品以纪实文学为主,读她的作品首先感受到的是她的人品,感到呈现在眼前的不是文字,而是一颗水晶般透明的心,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文学的力量首先来自于真实,虚情假意的作品哪怕有再好的技巧也难以打动人,凌之作品的显现出的真性情就特别令人生出敬意,她在写到自己以高中学历考上北大哲学系研究生时没有沾沾自喜、自吹自擂,反而说自己对哲学根本没多少兴趣,只是因为考别的专业知识不够,才借用平时学马列的那点基础去考哲学系,能考上也只是因为数学和英语较好帮了忙,专业成绩考得并不好;再比如常人都会引以为荣的留洋读博士,她说来也纯粹是自己的运气好而已。我认为凌之的真性情除了和她的家庭环境有关之外,更重要的是得益于三年的研究生学习,学习哲学开拓了她的思维,学会用自己的头脑思考,学会了怀疑,建立了新的思维模式,一场大病又让她看透了生死,于是诸多世俗的标竿在她那里都失去了价值,她只以自己心中的标竿来规范自己的生活,所以敢于抛开虚荣,真实地袒露自己的内心世界。为了做回真实的自己,她放弃了读博士的光辉前景,过起了一个下层打工者的生活,她毫不讳言自己在澳十三年打了三十五份工,全是体力活,她说:“从中级知识分子突然跻身于‘无产者’行列,并没有使我象很多人那样感到失落,相反这正是我从小就喜欢和向往的生活。”凌之不讳言自己的穷困和底层,相反她能够从穷困中找到乐趣,自我调侃,比如她的《破车记》。这使我想起了周励的《曼哈顿的中国女人》,作者赚了几个臭钱就沾沾自喜地吹嘘自己的所谓成功,甚至断言如果出国两年了还在打工,没有自己的生意,那就是失败和无能,暴露出小市民心理的浅薄和丑陋,甚至使读者怀疑其作品的真实性。而凌之的坦诚则让我们有幸通过她的笔端看到澳洲底层社会的种种人和事,诸多的喜怒哀乐善恶美丑。凌之的生活境域并不顺遂,尤其是生了一场大病,但是在她的作品中,我们看不到悲观和失落,她坦然地面对每一次挫折,以乐观向上的态度生活着,就象海明威小说《老人与海》所描绘的:人有时会被打败,但精神上是打不倒的。我们看到凌之在与贫困和病痛做斗争的同时还投入到慈善事业中,去无偿地帮助别人,这是一种博大的胸襟,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她颠覆了世俗的成功观,揭示出活出自我才是真正的成功。
凌之的善良真诚决定了她作品的总体格调,她歌颂一切真善美,鞭挞一切假丑恶,我们看到她爱憎分明的处世态度和敢于对不公平现象抗争的勇气,她的作品是透明的。她的纪实文学作品总是从自己身边的普通人和平凡事着笔,这通常不太好写,容易流于平淡,然而凌之却能把日常生活写得有滋有味,这是需要本事的。比如很多海外移民都有过多次换车的生活经历,是一种大众化体验,但是凌之的《破车记》却能匠心独运地紧紧抓住一个“破”字,写她每次都是买的破车,每次都有不得不买或不得不卖的特殊原因,虽然是普通生活,却因为贫穷而生出许多挫折许多波澜,仍不乏克服困难的乐趣,再加上幽默的笔调,便妙趣横生。中国的叙事文学史,是由传奇逐渐转向非传奇的,从魏晋的志怪小说到唐代传奇,再到宋元话本和杂剧,然后是明代小说,一路传奇下来,四大古典小说名著中,有三部都是传奇的〔《西游》、《水浒》、《三国》〕,到了清代的《金瓶梅》才开始转向写日常的市井生活,成为接近现代概念的小说,到了《红楼梦》达到写实主义的高峰,《红楼梦》的伟大之处之一就在于不靠传奇取胜,而是对看似普通的日常生活进行精雕细刻,能把杯水微澜写得细致入微。凌之的作品就有类似的味道,但这并不是说她的作品全无传奇色彩,得奖作品《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写了特立独行的姐姐坎坷曲折的一生,虽是真事,却富有传奇色彩,可见凌之的功力并不局限于一个方面。凌之善于通过写凡人小事折射出大的时代背景,辛亥革命以来中国社会每一阶段的大变迁,几乎都能从她的作品中找到影子,写活了大时代中的普通人命运,她时常能深入到人性的深处开掘。对于中西文化,她不是肤浅地找一些表面差异来猎奇,而是更加注重剖析不同族群的共同人性。凌之的哲学背景,使得她观察问题比较深刻,能对题材进行深入开掘,作品内容充实而有内涵,能通过人的命运追溯到社会制度和文化的原因。她的作品几乎篇篇都有好的立意,有不少篇章具有强烈的批判性,但是作者却尽量将她的倾向性深藏在平实冷静的叙述之后,留给读者去思考。她善于从某个独特的角度切入,用典型的人生片断串联起人的一生,比如买钢琴之于作者自己(《钢琴三部曲》)、买房子之于阿巧(《自梳女阿巧》),比如贵子妈由国民党军官遗孀摇身变为工人阶级妻子前恭后倨的势利嘴脸,写出了时代怎样左右着人的命运,人又是怎样通过自身的行为成为时代的一个部分。
凌之作品饱含感情,包括同学情、工友情、朋友情、姐妹情、父女情、母女情、家国情等等,写得真切动人,但是她绝不煽情,不用过火的言辞,始终将炽烈的感情掩藏在冷静的叙述之后,使读者更容易相信作品的真实性。比如她描写得癌症躺在病榻上的钢琴教师给作者的女儿上课:“约翰苍白细长的手指在琴谱上比来比去,给她讲解示范,我听不懂他们讲的专业术语,只是觉得这个场面象电影里一幅推远的镜头,传达着难以诉说的动人情景。”作者没有发太多议论,而是匠心独运地把场景转化为电影镜头,顿时把读者的审美感受提高了,艺术化了。
凌之描写人物不是静态地定型在一点,而是把主要人物放在与周边各种人物的关系变化中多侧面地刻划出人物性格及其发展,比如《再见了,安东》中年轻的希腊裔小老板安东,处在与女工的关系、与老婆的关系、与行业市场的关系、与行业工会的关系的多重漩涡中,作者通过展示这些关系此消彼长的互动,把安东对女工的苛刻、对老婆的淡漠、对女工的男性吸引力、对犯错误女工的宽容、对女工团结斗争的让步、对为了抢别人饭碗拼命提高工作量的女工人品的鄙视、对市场的无奈、对工会的惧怕等等都生动地描绘了出来,塑造出一个本性善良但在生存法则下扭曲着自己的活生生小老板形象。
凌之作品的结构严谨,中规中矩,转承启合非常自然。其文学语言平实、干净、准确、洗练,分寸把握得很好,且严肃中时有幽默,对于细节的描写相当传神,寥寥几笔就能勾出一个人物的特点和一片风景的神韵。比如她描写一个出身于农民家庭的女工:“她比我矮一个头,平平扁扁的脸上布满雀斑 ,五短身材,特别短的是脖子,头象是直接放在肩膀上,再加上胸前嘟噜着一大堆花边、肩头打摺的泡袖衬衣和套在外边半长不短的裙子,更显粗短。”(《莎丽供房》)很准确地把一个想赶时髦却又缺乏审美鉴赏力的乡下女人形象勾勒出来了。再如她写印尼籍邻居阿里“瘦小枯干,留着小胡子,头发乱糟糟,穿戴不整,光着脚板”,整日和伙伴们抽烟喝酒堵在楼栋大门口,给人很讨厌的感觉,但是碰到小偷光顾,他却能带领伙伴们“舞着铁锹棍棒连追带打”;当他的伙伴调戏幼女时,“阿里抬腿踹了他一脚,嘴上嘎里嘎噜地骂着”,一个未泯善良的底层人物形象顿时跃然纸上。在《破车记》里,作者巧妙地利用谐音把她的破车称为“拖呀拖”(TOYOTA)、“窝里卧”(VOLVO)、“特怵”(DATSUN)、“伏地”(FORD),很是诙谐。
对于凌之的纪实作品我挑不出多少毛病。她的不足之处主要体现在她的小说作品中,她不是很擅长于虚构,早期的小说如《希望来世》就不怎么成熟,后来的小说有了很大提高。
希望凌之创作出更多的好作品来,为澳华文学捧回更多的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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