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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世界史中的希腊
作者:蔡田明  发布日期:2016-10-08 07:26:43  浏览次数:4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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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中我们有幸去了期待已久的希腊雅典度假。站立雅典卫城、坐在橄榄树下、观光圣托里尼岛、漫步普拉卡老城区、品尝满街星罗棋布小餐饮店的咖啡,感受文明时光的倒流。要游行,前后都会读点书,找景点,记行程,衔接店,尤其走过希腊 -雅典后,看史书对其自然有拉近距离的亲近感,如同离开雅典,才能感受它的真实存在。要写游记前,先把读世界史中的希腊小结一下。主要感受,希腊化是世界史的一条主线。因为古希腊文明,不仅让西方希腊化,而且让中东希腊化,同时也免不了去希腊化。

       希腊这片土地在青铜器时代就有人居住。除创造出多神异教精神的希腊神话,特洛伊战争(1250 BC)和盲诗人荷马的“伊利亚特”和“奥赛德”(850 BC),给人类留下古希腊民族英雄传奇。希腊多神异教精神,确实被后来各种一元神信仰所打压去掉了。当今希腊人信仰东正教,不再是古希腊文明的希腊人。

      希腊民族一直在战争中幸存。两千多年历史长河,先后就有N次被异族帝国入侵统治。作为民族自治独立的历史确实很短。概括起来,有五个时期。

      (一)先是多利安人入侵。其后形成雅典城邦格局(1100 -500 BC)。温泉关战役,斯巴达三百勇士抵抗三千波斯人入侵,成为后世各民族激励爱国主义精神的英雄榜样。希腊最终战胜入侵者,进入和平稳定发展时期。希腊不再全是个分雅典人或斯巴达人的希腊。

        这独立自治一百年,后人称之为古希腊文明时期(500-400 BC)。其文明集中体现在艺术、文学、哲学和政府管理上,民主雏型政体尤为突出。其众多作家作品,尤其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三大哲人,无疑成为西方文明的主要思想源泉之一。

      与此同时的“中华文明”,因地理环境语言沟通等因素,要到十五世纪后,传教士入华才开始被欧洲认识,导致欧洲有过短暂西方中国化热潮。可是,热不下去。自有其理由。如希腊自由神探索奥秘精神与中国专制钳制自由思想精神,如其城邦民主与专制等级,对西方说来风马牛不相及。

       欧洲人当时欣赏的中国官员科举考拔制度,看似表面人人机会均等,仅是对其世袭代表制的不满批评,一旦世袭制淘汰而选拔制依旧一成不变地为中央集权统治服务,何来文明需要西方继承,不说清朝都有觉悟废掉这个上千年束缚自由思想文化的“科举文明”。

       那个说西方接受“中华文明”而不是“希腊文明”的说法,因为“希腊罗马文明是虚构杜撰的”,或者说西方直接把”华夏文明“据为己有”的看法,或者引申出治国需要科举文明的精英执政而反对民主选举的观点(见网传所谓西方学者卡尔Ÿ司默顿杜撰《重新认识西方及其民主》),近些年变得煞有其事,蛮讲其理,成老大文明古国要引领这个“中国世纪”的理论自信。假若其政治方向正确,为何中国至今不接受这类自己祖先创立的文明普适价值呢。

         希腊城邦议会,颇具民主气氛,应该说,还不是健全的民主体制,因为至少有20%人口是奴隶(一说80%)。由于雅典人经商,而斯巴达人务农,族群内部先不和,更由于希腊人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消耗过大,城邦政治开始衰落。其后古希腊几乎消失,仅存的废墟还是近代才挖掘发现的。这只能为所谓“虚构杜撰说”提供些思考。

      (二)马其顿人入侵统治希腊(400-200 BC)。亚历山大大帝在中东率先推广希腊化,创造了诸神结合的多元文化社会。期间希腊得到短暂安宁。

      (三)罗马人统治希腊(200 BC -AD324 )。 希腊虽是罗马一个行省,尚能维持独立。罗马早先接受希腊精致奢侈文化,有意图继续希腊化。希腊  -罗马文化得以形成和传播。

        罗马承接希腊的城邦政治,组建罗马贵族共和国。其民众大会实为元老院体制,终被军人篡权。这可以说是西方希腊化尤其民主政治延伸的表现,直到英国代表制和议会制政府取而代之。

       比较专制,自由民主政府或多元化主义,一直是非常艰难的事业,如同人类容易做错事,而做好事艰难。在一定程度上,其艰难,让世人感到皇帝专权或近代一党制远比多党制民主政府优越,尤其在统一高效率或无需顾及民生的意愿方面,任意特立独行,落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或仙境或陷阱之内。

      (四)拜占庭时期(324-1453)。这一千多年,希腊人在东罗马皇帝和其他异族统治下生存。

         初期拜占庭(324-500)。大罗马帝国衰落后,皇帝君士坦丁在拜占庭建立新都城,命名君士坦丁堡,宣布基督教为国教。全面基督教化后,因教义分歧,东罗马皇帝认定自己是正教信东正教,而西罗马信天主教。拜占庭尚能维系希腊语基督徒与拉丁语基督徒之间平衡。

         晚期罗马拜占庭((500-1453)。此时期罗马皇帝虽轮流做,却名为统治而实被周边蛮族如突厥人侵略挑战。伊斯兰教兴起于七世纪,迅猛发展,可比拟当今ISIS一夜春风来。穆斯林阿拉伯军队“既不人数众多,装备也不特别”, 部分通过“战争”,主要通过“外交和谈判”,在其宗教狂热信仰大旗挥舞下,很快统一阿拉伯半岛,直接威胁基督教拜占庭的统治。

       穆斯林阿拉伯人侵入他国,早年有强国包容心态,不同后来官方政策引导“知识无用”、唯《可兰经》可用的思想。他们出于对教义解说容纳阐释,组织过知识专家统称“乌里玛”,翻译研究希腊语文或罗马拉丁文,建立“智慧宫”。埃及有丰富藏书世界最大的图书馆。这些为西方普及希腊罗马文化做出贡献。其阿拉伯希腊化的突出贡献,便是创建当今世人通用阿拉伯数字。占星家和医生职业也得到尊重。

       面对穆斯林阿拉伯人南征北战、大举入侵的威胁,容忍四百年后的拉丁基督徒,在教皇乌尔班二世号召下,开始保卫圣城的十字军东征(初次1096 -1099)。他们所向披靡,很快解围拜占庭,甚至打到耶路撒冷。他们要把基督徒从穆斯林野蛮和带羞辱性德统治中解放出来,施行宗教皈依极端政策,同时也打击希腊东正教徒。在捣毁圣像和恢复圣像崇拜内斗中,在斯拉夫、蒙古人、阿瓦人的外侵下,希腊自身民族的语言文字几乎被遗忘,尽管有希腊基督徒进行希腊文化复兴活动。

       此时期,蒙古帝国成吉思汗(1206 -1227)向南打到中国,向西打到伊朗伊拉克。蒙古人有能力但却未让中国人接受伊斯兰教,有学者认为,这是蒙古人担心中国人学会“一手可兰经、一手阿拉伯弯刀”的软硬实力后,便能组织力量反戈一击。(见《世界史》,第219页)这说明,伊斯兰教仅是信仰,民族疆土国家才是帝国所要,如同欧洲同是基督教信仰却也战争不断。  

    (五)奥斯曼突厥人统治(1453-1829)。穆斯林阿拉伯人侵入拜占庭后,建立伊斯坦布尔,东罗马人开始大逃亡,难民纷纷大迁移。情形几同当今叙利亚战乱或各国改朝换代总伴有难民大逃亡潮。简言之,人类移民潮早就与政治与战争有关。

        那些把古希腊和罗马文化带到意大利的人, 又一次西方希腊罗马化,搞起了文艺复兴运动。人开始从神权统治下走出黑暗的中世纪。

       起初那些生活在伊斯坦布尔(即原来君士坦丁堡)的希腊东正教人,感觉穆斯林统治比起基督教十字军东征时期为好,如同受侵略的埃及和叙利亚也欢迎过穆斯林阿拉伯军队。因为按穆斯林法,不信其教就多缴税。皈依意味免除赋税。

       在异教地区,穆斯林早年继承人统称“哈里发”,他们采取灵活或宽容策略,只要交付人头税,是否皈依伊斯兰教不重要。这成为穆斯林迅猛发展的重要因素。因而,保持基督信仰的希腊人,尚可在穆斯林统治下,维持其信仰并保持民族自治。这种待遇,很不同于拉丁基督徒施加压力于希腊东正教徒皈依。

       穆斯林入侵者所以被侵受欢迎,还有国家体制的原因。如印度种姓制度,导致那些命定低种族群,乐意接受没有这类束缚的平等教义,部分印度教徒很快被穆斯林取代,其结果是巴基斯坦、孟加拉这些原先印度边缘地区,最后都成为穆斯林国家。这类视侵略军为“解放军”的情绪,在东南亚也有体现,如长期饱受荷兰殖民地统治者压迫,日本入侵倒成了这些地区获救的希望。(笔者《西金山史话》第333页)

        也许阿拉伯世界这类自治的多元文化出现,终导致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开始虚弱。然而,灭亡不在此而在彼。仅是穆斯林土耳其苏丹国王意识到问题严重,要把穆斯林法典里无中间路线的“不宽容”绝度化,要么信,要么便是异教,如同毛泽东文革说两派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这极端划线严管打压之后,离消亡便不远了。因为压迫越重反抗便越深的趋势一旦形成,早年压迫越残酷,被压迫者会出现越广泛的合作意愿也消退或逆转。

        穆斯林土耳其强化“新军”,如同突厥人曾经掌控“雇佣兵”一般,确保军人忠诚,实施高压政策,让基督信仰孩子从小一律改信穆斯林,进而使不满压迫的希腊人在其新军中逐步壮大。这些军人于1921年起义,反抗土耳其统治,要求民族独立。

       这个“多元文化”不能持续现象,似乎与当今现实近似,如美国大选选川普还是希拉里,又一次考验人类处理现实的智慧。

        希腊人开始新希腊(1821 -1900)。在俄英法大国干涉下,希腊得以实现独立,而却无法让从前的君士坦丁堡成为其首都,说起来也是希腊人的一个强国梦,如同当今伊朗要波斯帝国梦、土耳其要奥斯曼帝国梦和俄罗斯要沙皇大帝国梦。

      民族独立后的希腊,面临地主与农民矛盾的国内战争。在第一个民选总统于1831年被暗杀后,民主政治进程被迫中断,希腊成为君主制国家。先后有德国和英国王室人到此任国王,进行统治。

       虽1843年建立国会议会制,迁都雅典,到1864年才废除国王。因为这些君主都是外来人国王,所以其存在或废除,都很难让当今希腊人有任何留念皇室王宫的情结,而希腊人的古希腊废墟,也仅是在考古发掘中成为近代希腊人部分精神支柱,因为希腊已不再是信多元神国家。古希腊地下成国宝财富,雅典成为世界旅游朝拜文明原始之都。

       梦想者不会放弃梦想。1920年,颇有强国梦的总理企图入侵土耳其,夺取君士坦丁堡,计划未能得逞,本人还在大选中败北。

        梦想要现实。1923年,希腊政府与土耳其达成“互换移民”大计划(100万希腊东正教与40万穆斯林),缓解历史遗留的教徒信众过多在异国生活的问题。东正教与穆斯林人口在非主流信仰国家人口偏多,确实不利于民族国家和谐统一。移民国总是需要制定移民配额限制。过多过快或无限度接纳新移民,确实不利于渐变的和平演变,不利于移民国家自身的稳定发展。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希腊左翼极端民族主义者在大选中获胜,政府拒绝意大利占领希腊,而德国不请自来,1941年入侵并统治希腊四年。期间抵抗运动分两派。左翼共产党领导抵抗德国侵占运动得到广泛支持,而右翼的抵抗法西斯运动却受到西方资助。左右翼观念路线不同,互相争斗,导致1944年爆发国内战争,类似大陆国共内战。

        冷战期间,左翼虽得到苏联支持,而终输给美国援助的反共产党的联合政府。当左翼政府于1963年大选执政后,军人不满左翼政府,于1967年发动军事政变推翻政府。七年后,民选民主政府重新运作。1975年制定新宪法,延续至今。极左翼也随苏联瓦解而不再有所谓东风压倒西风的强势。左翼中国要这个世界“中国世纪”,恐怕到希腊也会遇到阻力。

         纵横这段希腊历史,一,可见希腊化贯穿始终,西方和阿拉伯世界都试图过希腊化。古希腊人探索奥秘思维习惯被传承下来,如哈佛校训为“真理”,有人解释为“与帕拉图为友,与亚理斯多德为友,更与真理为友”,两位古希腊人和后人都应在其导师苏格拉底引导下探索真理,至于希腊神话多元神精神基本被西方一元神信仰所抹灭。这是去希腊化的不幸。若其多元共融精神能如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将是世界大同福佑。因为所有信仰理想空想梦想,都会可能走极端而成异端,而人类似乎一直为“异端”而战。曾几何时,异端的共产主义幽灵盘踞大半个世界又退缩到几个角落。

       二,可知大国皇帝轮流做。历史常常不是文明战胜野蛮,而是蛮族战胜文明国或改写历史,终被文明开化,其后又败给蛮族,形成循环转圈历史。 强大的西方或当今超级大国美国,试图建立国际秩序贸易契约,强调人权自由民主价值,打破历史循环怪圈。其中,主动出手打击强蛮族对弱邻国吞噬,不坐视不管,所谓担当世界警察角色。这要消耗实力,触犯利益,强行同会导致路不通。西方多元文化主义,其实还是步亚力山大帝国和兴盛期穆斯林阿拉伯人治国后尘,最终是否会同样结果,因其力量削弱而没落,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西方强盛也不过五百年,比此前各帝国还不算太长寿。若下一个强国该轮到中国,而持强国“中国梦”的专权政体,不接受自由民主这些人性人权观念普世价值,一味保持古代建长城和现代建网络防火墙抵制外来文化的特殊习惯,怎么去包容开放引领世界大同,令人瞩目也让人惊心。

        再说那位网传所谓西方学者批评西方古典文明(希腊罗马)是近代早期伪造杜撰出来的,以便蛊惑当世。其理由是只有中国才有“华夏文明”,这才是西方文明的源头。可我们纸上这些文明空想大同术语,何曾引领自己度过历史循环的怪圈。虽有“四大发明”,除用于加强维持皇权社会秩序的力量,何曾用于传播新思想改进民生富裕民众。

       这位学者强调西方把负能量转移到外部世界,其优越性在“海洋地缘”这个战略优势,认定“侵略”“掠夺”而非“制度”决定西方强大,判断谁掌握海洋就掌握世界,为中国梦者要开拓南海走向世界提供或奠定理论基础,可本身与内陆民族邻居国事务都处理不好,怎能来掌控世界,更无论解决好国民生计教育医疗福利问题。若劳民伤财去穷兵黩武,这样崛起的大国,历史无法阻止它再现,可却能判断其终难称霸立足长久。据说必须动用武力解放台湾的时间表已定在2020后,因为“和统”不能一厢情愿。届时拿下台湾,雄踞东南亚,对抗甚至挫败美国经济文化,也许轻而易举,可还是要问,能不能如同假定败下来的西方那样,站在文明和道德的制高点,去指点人民世界的江山。胜者一切,未必得道。

        强权要有强德强道。要改变这个千年世界一直是强权政治或枪杆子出政权主导的世界,发展迄今的文明世界,当代人似乎早应达成人类和平发展的共识。联合国应运而生就是史无前例的尝试。它积极做出决议干涉,不再允许任何国家,以任何理由,再欺凌弱小,称王霸道,干那些屠城屠族灭国灭种的滔天罪恶。

       显然,联合国是强国强者有话语权。大国要先守规守矩。若强国不能坚持普世价值包括人性自由体制民主并坚守共同契约约束,僵持后必然是以战争胜负来改写历史。

        历史上是强国改写历史,无法避免。因为自由“民主”虽是个好东西,却不能担保一个民族国家完整,而势力实力武力才是硬道理。当历史天平倾斜,强权称霸改写历史,人类对强权还是有底线最低要求。人类终究还是会回归或顺应人权人人平等政治民主思想自由大潮。挫折复辟回潮之后还是要返回原来正道。“民主”应是社会和谐发展的底线。

自由民主应成为政治契约。公开、诚实、透明,自有其游戏规则。反之便是阴谋、诡诈、黑箱操作的不民主政治或专制政治。商业有商场契约。

      回顾一下,这些规则到历代轻商重文的专制中国全没有,清朝政府更是不屑一顾。现在讲普适价值共同契约,若不去正视,全然否认蔑视或另立规则,这样崛起要引领世界的大帝国,目空一切,横扫应有契约精神,当然令人担心,于全人类大同文明只能是摧毁而非促进。然而,尽管翻天覆地牺牲太大破坏巨烈,每次不都是野蛮帝国改写历史,破旧立新,横扫文明国家固有规则吗?最后其不还是带来文明进一步吗?想到此,真无语。

        希腊雅典行,最让人想到废墟有过的人类文明,见证这块大地每次都是野蛮战胜其文明的颠覆历史。战争结束一切又开始一切。人类好无奈。幸存岛屿高峰之颠修道院只能见证一切。

         面对强权改写规则改写民族改写历史,普通人能做的,就是在有生之年,在新生土地,自觉维护自由民主这些人性的东西,并且相信非人性的东西,无论盛世临人,最终还是要被否定,如党性支配人性的苏联国家和阶级性支配人性的文革动乱,不管曾经多么强大恐惧,最后不都被否定抛弃吗。想到此,有信心。

     有句话说得在理:“如果你看不清当下,就读读历史。如果你看不懂历史,就看看当下,因为历史正在重演。” 需要补充的是,看读还不够,行走来印证。(主要参考书麦克尼尔《世界史》,中信出版社2013年10月出版;Let’s Go Greece, St. Martin’s Press, 2002)

2016/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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