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是个男孩。大家叫他妞儿，他似乎并不反感，他没到在乎是男是女的年龄。
沈沉白白净净, 爱和女孩儿玩儿,。男孩玩泥巴，扔石头，给同学起外号，他不做这事儿。
妞儿愿意和珍珠同桌，因为珍珠作文好。每次作文课，珍珠埋头写，妞儿写不下去，就在旁边凑趣：“教教我怎麽写吧，互相学习嘛。”珍珠看他无比诚恳，答应写完了，再念给他听。他总是点点头，非常钦佩，说不错不错。但他下一次作文还这样。所以妞儿喜欢珍珠，认为自己不如她。
妞儿是个无比聪明的男孩儿， 参加全市数学竞赛拿第一，但是他心平气和，好像得奖的不是他。还是一块孩子气，不铿不亢。男孩也不讨厌他，甚至有些嫉妒他能和女孩扎堆儿。
珍珠做几何题，解了半天解不开，穿过几条街道去找妞儿。妞儿看了一会儿，做了道辅助线，难题就解决了。珍珠自叹数学不如妞儿， 暗地里下了不少功夫。珍珠参加高考那年，数学成绩满分，自己感觉都有些意外。
妞儿考上了东北一所著名的理工大学，珍珠在茫茫的大雪天收到一封来信。说东北的天气忒冷，学生宿舍有时供暖不足冻坏了脚和耳朵。 一月吃三斤白面，剩余是粗粮。冬天的水果是冻梨。外边是冰碴，里面是入口就化的梨汁。
珍珠站在雪地里读完了这封信，想象着那酸甜的梨汁，入口即化。
别人上大学一年回家两次，妞儿两年回家一次，还老问家里要粮票。 同学们知道了，大家凑齐了100斤全国粮票给他寄去。
那时候大伙儿聚少离多， 都忙学业和恋爱，相互联系越来越少。偶尔传递一些零星的消息。妞儿远离同学和家乡，知道他消息的越来越少，总不见他人回来。有一年春节，同学们在宛宛家聚会，大家正谈论妞儿，说着曹操，曹操就到。
“你们说我什麽?”一个陌生人推门进来。高大魁梧的身材，穿一件军大衣。大家仔细端详，这陌生人是沈沉，就是从小被叫做妞儿的沈沉。他可大变样儿了，妞儿变成了男子汉。
大家感觉妞儿这个名字不能再叫了。女生们立刻改正， 男生们被沈沉压倒在身下哀哀求饶。
沈沉看到珍珠，心里一阵悸动。叫了声“丑小丫”就坐在了她身边。
珍珠仔细端详这个似曾相识的小伙子。胡须，喉结和浓浓的眉毛，覆盖了原来清晰干净的线条。脸上肌肉有了层次。眼睛里有了内容。珍珠想，才几年没见，就变成这样了。
他们开始好像无从谈起，无非是彼此的学业和将来的工作，沈沉决定毕业后读研，别无选择。因为他所学的专业目前国内很少有单位接收他，只有继续呆在学校搞研究。将来如何，当前还无法预测。
聚会结束时，外面下起了大雪，大家勉强能骑自行车， 沈沉陪伴珍珠回家。
在路上，珍珠谈起那封信。问沈沉在东北还能呆多久。
沈沉对珍珠说了实话。
三岁爸爸就生病去世，妈妈没有工作，部队每月给很少抚恤金。姊妹兄弟四个，只有他赶上好时候上了大学。借钱付的学费。每到学校放假，就在H 市内打工，卖冻梨，当搬运工。冬季天寒地冻，手脚长了冻疮。学费可以自己付了，每月的粮食不够吃，还跟家里要 粮票。珍珠听着听着就流了眼泪。
站在珍珠家门外，沈沉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伸手拉拉珍珠的长发。珍珠也仿佛有千言万语，不知怎麽都咽下去了。
珍珠买了一大箱鸡蛋，用报纸一个个包好，把用过的本子一条条撕碎一层层铺在箱子里，放在自行车后座上，送沈沉去火车站。看着远去的火车，珍珠想，东北实在太远了，这箱鸡蛋怎麽能带到哪里呢？
沈沉很快来信说鸡蛋完好无损，明年春节他会带一箱冻梨回家，送给珍珠。
第二年春节，沈沉没有回家，说忙着准备研究生考试。
夏天，接到一封信，说被录取为生化专业的研究生，为期两年。每月可以拿工资了。
珍珠为他高兴。知道不用打工付学费了。
珍珠也大学毕业，毕业去了一所中学教书，好像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一天,珍珠在路上遇到沈沉的大姐，大姐告诉珍珠沈沉有了女朋友，是校长的千金。
珍珠大雪天在外边转了一夜。
清晨,，回到家里,，睡了一天一夜,。然后，到学校继续教书,。她知道她的生活还在继续。
东北的那片大雪地离她越来越远，她知道用不着牵挂谁了，她甚至有些如释负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