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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此一时彼一时
作者:凌鼎年  发布日期:2010-09-01 02:00:00  浏览次数:2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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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型小说

塌方发生得很突然,就那么几分钟,阿胡子班长、大马、阿三头、阿温他们四个被堵在了采煤工作面。世界仿佛与他们隔绝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上帝仅仅给了他们那可怜的十几个平方米的空间。吃的,没有;喝的,没有;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大马像绝望中的云豹,用铁铲发疯般挖着塌落下来的石块与煤屑。
“停下!快躺下,都给我躺下!谁再乱动乱嚷,我揍扁他的脑壳!”阿胡子班长一声断喝,大家乖乖地躺在了煤屑堆上。
四人中,阿胡子班长年龄最大,井下工龄最长,自然经验也最足。此时此境,不听他的听谁的。阿胡子班长要大家尽量少消耗体力,等待救援。四条汉子横七竖八躺着,谁也不出声。矿灯已被阿胡子下令关了,里面一片漆黑。除了彼此能听到别人的呼吸声、叹息声与辗转反侧声外,一切的声响都隔绝了。这简直是个让人发疯的空间。只听阿三头带着哭腔说:“没戏唱了。八是发,四是死。咱四个,等死吧。”
死神似乎在逼近,至少感觉上是这样。阿胡子意识到如果这样下去,即使不饿死渴死,也会先精神崩溃,憋出毛病来。他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咱几个愁个屁急个屌,上面那些当官的才真急真愁哩。放心,只当在此面壁修炼几日,早晚会救我们出去的。来,说说心里话,假如大难不死,活着出去后最想干的事儿是什么?
这话题把沉闷压抑的空气撕开了个口子。
大马来了劲。他说:“矿灯房的阿菊,真太他妈的有女人味,大奶子大屁股,胖乎乎的,叫什么来着,性感,对,性感。凭什么办公室的‘眼镜’搂着她跳舞。我要向‘眼镜’挑战,追不到阿菊我他妈的不姓马!”大马好似忘了是堵在井下,情绪高高的,想入非非,享受着精神上的胜利。
阿三头为了结婚风光排场,从牙缝里抠了又抠,省了又省,馋得他一想起吃就口水直流,他咂咂嘴说,早知小命玩完存什么屌毛钱。我要是留着这吃饭的嘴巴出去,非把银行的钱全提出来不可,吃遍大饭店大宾馆,粤菜、川菜、湘菜、苏菜,统统尝个鲜,吃个遍。再美美地吃它几顿西餐,什么肯德基、汉堡包、热狗冷狗的,外国佬吃的洋菜洋点也品品味,咱当回美食家。钱,钱算什么? 结婚搞虚排场有什么意思,哪有吃实惠……”
阿胡子听着听着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早知这样,吵什么吵。想想真傻,兄弟俩为几间破房子闹到打官司,真犯不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争到了又怎么样呢。”阿胡子很悔的口气。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冷锅里爆出个热栗子。一向温吞水般的阿温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忍忍忍,忍到阎王殿啦。结婚以来忍到现在,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要是这回死里逃生,上井第一件事:离婚!反正死都死过一回了,还顾那面子干啥。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我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嘛。”
阿温是出名的“气管炎”(妻管严),在矿工中像他这样怕老婆的几乎找不出第二个。谁也没想到身处险境的他会说出这番轰轰烈烈的心里话来。
这样七扯八扯,竟忘了时间的消逝,直到声音渐渐低下去低下去。
当阿胡子班长他们四人先后醒来时,发现已躺在了矿医院病床上。不久,四人康复出院。一切又都恢复了老样子——大马还是原来的大马;阿三头依旧早先那个样;阿温呢仍是先前那副窝囊相。没有人再提起井下的那些话,仿佛彼此都忘了一般。唯有阿胡子班长悄没声儿地去法院撤了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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