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还想进去不?”
春钱浑身一机灵。
“谁想进去谁去,我可不想。”原地转转,忽儿双手叉腰,跺脚大骂。
“我把你个狗日的春缘,你骗得老子好苦啊,我操你八辈子祖宗,你婆娘偷人呀,你儿子没屁股眼儿呀,你个绿帽子的大乌龟呀,活该让政府一枪嘎蹦了你啊……”
路人回头。
掩嘴而乐。
邱候则愉快的对大家眨眨眼。
“骂吧骂吧,出出心头乌气,骂完咱们就上车回家。”
小学老师,小科长和春姗小俩口,包括呀呀学语的彤彤,都高高兴兴的瞅着老头子,一直沉重压在心上的担心,全都不翼而飞。
正午的春阳。
把众人长长短短的身影。
清晰地投射在草坪上,像一副水墨画。
的的!邱浩在车上鸣笛;洁白俊雅的迈腾,宛若展翅欲飞的神鹰。自由,和睦,团聚,是多么的美好!到了小车前,问题出现,刚好多出了一个人。
邱候瞧瞧。
谁也不能拉下。
那只有自己打的罗。
“亲家,你们刚好五人,上吧,我打的。”
春钱却拍拍自己胸膛:“你们五人上,我打的。”邱候将他用力往迈翻的副驾座上推:“又犯犟啦,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不?你呀春钱呀,就别争了,上吧上吧,别耽搁啦。”
春钱只好嘿嘿嘿的笑着。
一弯腰钻了进去。
的的!
迈腾轻盈起步,邱候打的紧紧跟随,一路欢歌,直奔家里。
正是中午热闹时分,大街上车载斗量,人流如织。红灯亮,仍有行人视若无睹,满不在乎,大摇大摆的过街,扬长而去。
绿灯亮。
人潮汹涌。
潮打浪卷。
挤兑得大小车辆心惊胆战,连连鸣笛告饶。
邱候瞧得提心吊胆,而坐在驾驶座上的的士司机,气得直骂:“老干部,你看看,这到底是人道,还是车道,是人让车,还是车让人?
他妈的!
如今当官的就知道贪污盗窃。
养小三的。
怎么不知道多修几条大马路呵?”
“呵呵,也不尽然吧。”邱候想起了小陶姑娘,没说的,事实上小陶姑娘就是自己的小三,只不过没用钱“养”而己:“当官儿的,还是有好的哟。”
“还有,他妈的现在这人?
这人怎么都像得了着急病?”
骂完了当官的。
司机又开骂当兵的。
“不是提倡慢生活吗?慢个屁呀!你看看,你看看,过马路,与车抢道;上店吃饭,与人抢桌;逛超市逛商场,又与人抢便宜。就是哥几个斗地主,也边出牌边叫嚷‘快点快点快点’……这是个什么世道哇?”
邱候忍不住笑起来。
“小伙子!
你是不是也患了着急病呀?
注意,黄灯亮罗。”一面盯住停在最前方的迈腾。
在一大片银,黑,灰的大小车堆中,纯白色的迈腾特别显眼,像只温柔敦厚的白天鹅!黄灯熄灭,绿灯亮起,可仍有行人不慌不忙的穿越。
这时,最前面的迈腾起步了。
可惨叫声,惊叫声跟着响彻云霄。
“压死人啦,不得了啦,压死人啦。”
嘎!迈腾复停下。
邱候从的士的挡风玻璃后向前望望,心莫明其妙的狂跳着,一把甩给驾驶员车钱,嗖地钻出了的士,东歪西倒的跑上前去。
挤拢一看。
邱候几乎瘫软在地。
二个花蝴蝶般的小姑娘。
正倒在迈腾的车轮下……
悲剧瞬时造成,见之无不赫然;而坐在驾驶座上的邱浩和众人,似乎还没从混沌中回过神,只是瞪着失神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外面……
救护车,警车呼啸而至。
市急救中心的医生护士,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警戒线拉了起来,救护包和医疗箱也砰然打开。
被警察拦在警戒线外的邱候,看见被急救人员小心翼翼抱出车轮的二个小姑娘,竟然还紧拉着彼此的小手,眼睛紧闭,脸色惨白,身上干干净净,并无一点血渍。
而跪在在她们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呼天抢地的哭喊到。
“小明,小真!
你们这是怎么啦?
天啊,都怪爸爸没让你们停下,我怎么对你们的妈妈,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交待啊……”
保险公司的理赔代表也迅速赶到了,现场一片忙碌,惨烈而悚目惊心。现场勘查结果很快出了来。邱候奋力挤上去。
“警官警官。
请让我进去。
我是迈腾驾驶员的父亲。”
负责警戒的警察,认真的看看他,掀起了警戒线。
神色慌乱的邱候,冲到记录的警官面前,指指迈腾又如是介绍。警官同情的点点头:“老大爷,别着急,我可以告诉你现场勘查结果,出事方负全责。
不过。
因为监护人的失责。
双胞姐妹瞬间死亡,也实在令人同情和痛心。
所以,你们,也有处置不当之责,”
邱候如鸡啄米:“我明白,我们明白, 警官放心。可是,”他费力地瞅着,正被白布徐徐从头蒙住的二个小姑娘。
“这没流血没损伤的。
怎么就?”
警官啪的合上文件夹。
“这个太专业,还是让医生回答吧,再见!”
一波未平,又生一波!待大家灰溜溜的回到邱浩家,因为春钱得到政府从轻处理带来的喜悦,早烟消云散。
压在大家心头上的。
又是二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听警官介绍。
这是一对正在读幼儿园大班的双胞胎姐妹,姐姐叫童明,妹妹叫童真,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乖巧可爱,聪明伶俐。
姐妹俩的父亲,就是那个跪在地上痛哭的中年男子,是×地来此打工的农民工。
家境贫寒。
妻子身体多病。
乡下还有双胞胎姐妹的众多亲戚……春钱心直口快,首先嚷出了大家的担心:“老天!如今的农民工是大爷啊,乡下还有许多穷亲戚,这个家算完了。早晓得,就不开车来看我了。
人倒霉了,喝开水都凉牙。
我春钱今年流年不利。
是我害了大家。
害了大家啊。”
小学老师没好气的瞪瞪他:“嚎什么嚎?现在是嚎的时候吗?你不看彤彤睡着了?”她这一提醒,婆子妈就忙招呼儿媳妇,把睡着了的小孙女儿,抱进了小卧室。
放在摇篮车里。
盖好小被子。
再轻手轻脚的关门出来。
邱候正在说话:“我看,大家也别慌乱。现场勘查,出事方负全责,保险公司也认同,划押签字了的。法院办案讲事实,重证据,这对我们完全有利。可是,”
他扫扫大家。
见儿子如霜打的茄子,蒌在一边
便提高了嗓门儿:“邱浩,你振作点。即然不是我们的责任,你怕什么?怕,能解决问题吗?男子汉嘛,要敢于正视现实。”
小学老师颤声问到。
“亲家。
你的意思是?”
“春钱,你是老驾驶员,你想想,说说,这类事情不遇,也遇到起了,我们应该怎么办?”春钱就认真的仰起眼睛望着天花板,屋里一片安静,甚至可以听到他沉重的鼻息。
邱候镇静地不动块声色的端坐着。
他不敢不镇静。
也不便直接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其实,在现场听勘查警官说后,他就有了底气。
笑话,几十年来,在官场和江湖上也不是白混的。中国国情,决定了中国办事的独特和实在。这一点,我邱候心里透亮着呢。
历史,总是有惊人的相同。
不是有前车之鉴么?
可这话呢?
却让春钱说出来才行。
“亲家,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邱候催促到,同时右手晃晃,老婆就站起来递给他茶杯,亲家母和儿子媳妇呢,则充满希望的看着他,邱候感到一种重拾的满足和高兴。
啪!
春钱一巴掌拍在桌上。
又连忙一吐舌头。
往小卧室看看,压着嗓门儿到。
“我想起来了,那年局里也出过与此一模一样的事故么。”他瞧着邱候:“想起没?”邱候就作古正经的点头:“想起了,只是最后有点记不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