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操起刀,老练的在水缸沿上将刀刃使劲地左右背背:“干脆我帮你切了算啦,要不要得?”,“要得”
“嗯,嗯,嗯!”
“哎呀,你切得好厚哟”,牛黄看一眼,忍不住叫起来:“炒不炒得熟哟?”,“没问题,炒得熟,这样吃了有劲扎。”
周伯拿起儿子的杰作看看,拍拍手安慰牛黄, 一路哼着“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想念毛泽东……” 出去了。
“下午上街去看热闹,去吗?”
“要得,听说昨夜‘反派’打死了‘保派’好多人?”
“莫要大人知道,要不又要倒霉”,牛黄叮嘱道:“二点钟走”,“喊不喊黄五?”“不喊,喊了只有多麻烦。”
黄五也是牛黄同班同学,不过黄五的父亲是‘保派’大头目,与父亲是‘反派’小头目和父亲是‘逍遥派’的牛黄与周三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弄好没有呀?肚子饿啦。”牛三边咕嘟灰溜溜的跑进厨房:“哥,我先吃嘛。”说着踮起脚尖就要掀锅盖。慌得牛黄一巴掌打去:“忙什么忙?妈还没下班。”
牛三没注意被牛黄打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就地一滚哇哇大哭起来。
牛家三兄弟,牛黄老大,以下的牛二牛三,一个比一个小二岁。
此时,哪个根红苗正的工人阶级家庭,不是孩子成群兼二世三世甚或四世同堂?
目前,老房住的最多的是检修车间技术骨干陈师傅,一家大小搭自己老父老母和岳父岳母共九口人,住在18平方米的住宅里。
当中用帘子一拉,六个大人住内,三个孩子占外,2.4米的空高,床上垒床。三个半大小子跳上跳下,别说,挤是挤点,还真住下了。
陈师傅因此成了厂里“紧跟主席干革命,不向国家要半分。”的先进典型!
所以,当看着三个孩子越来越大,牛黄老爸找厂里几次交涉,恳求增加一间或半间住房时,就吃了不少软钉子。
昨晚,牛三手脚未洗就上床睡觉。
一双臭哄哄的脚丫,一晚上就那么直挺挺的伸在睡在另一头的牛黄鼻子底下。自小有洁癖的牛黄那个气呀,半夜实在睡不着只好爬起来坐着……
所以,牛黄的巴掌就抡大了一点。
“你打我,我告你,我要给妈妈讲,鸣----鸣!”牛三坐在地下手脚并用,像真受了多大的委曲似的。
下午,牛黄和周三漫不经心的在街上闲逛。
街上一片红色的海洋,不断有大卡车载着手持武器或是膀大腰圆的工人,或是年轻的学生或是文雅的职员们示威般驰过,留下一串串口号声。
走到市里原先有名的育苗中学时,牛黄发现有许多人在匆忙的奔进跑出,周三竟然看见了自己的二姐也在其中。
“二姐,干啥?”
“快,拿书,拿书!”周二气吁吁的,拎着一大包书,白净的脸上满是汗珠。
周二也是牛黄的同班同学,不,确切的说,是留了一级的重读生。
周家好读书,周伯还曾在先前的××日报上发表过不少豆腐干文章呢,是老房引以自豪的才子。
真是耳濡目染,除那个与老爸一样看破红尘,成了远近闻名‘逍遥派’的周大,喜好读书的习惯也就紧紧地跟了周二、周三。
育苗中学原先是本市的重点中学,曾出过几十位在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大人物。
但现在,学校里一片狼藉:整齐优美的绿茵早成了光秃秃,人们到处乱串,纸屑纸片到处乱飞,焚书的黑烟盘旋缭绕,直冲天空……
“快拿哟,白站着干嘛?”周二将手中沉重的书包往牛黄手上一递,冲着周三急切的喊道:“都是外国名著,还有许多教科书,快拿快拿,以后用得着的。”。
忽然,“呯呯”响起了枪声。
正在图书馆大发书财的人们,顿时乱成一团。
牛黄和周二周三一同抱头扑通趴下,隔着捆成书担的间隙,胆大的牛黄发现是校内两派在对射。他忙对他们说:“快走,不是打我们的。”
三人连忙的爬起来,连拉带推地拖着沉重的一担书,逃之夭夭。
回家放好了书,周二高兴的朝牛黄挤挤眼睛,说:“走,上街,我请客!”没提防一旁的牛三听见了,直嚷嚷:“我也要去,不然,我要告你们。”
周三无奈的回答:“走嘛,真是跟屁虫”
牛三欢呼雀跃的提着裤子跟在他们身后。
一行人来到大街上陡梯下的一家餐厅坐定,周二掏出一角钱,给他们每人买了一碗凉粉。众人正在大快朵颐,一辆卡车飞驰而过,车上持枪站着的大汉们闲得无聊,忽然就恶作剧的朝天鸣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