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所长还特地为他们准备了一人一大桶菜油,五斤白糖,二斤腊肉。
二人兜里揣着沉甸甸的工资,手里提着谁看了谁就眼馋的东西,第二天清晨便上了路。
早安!老房!才离开你不久,怎么就会这样想你?踏上你陈旧的楼梯,听着你熟悉的喧闹,我的心怎么跳得这样热烈?
原来你早溶进了我的血管。
在日复一日的潟潟奔腾……
二人三脚并做二步的,跨上老房四楼。
立刻。
周伯的声音响遍了走廊。
“嗬,回来了哟?我还以为你俩个把老房搞忘了呢?”。
正值红花厂星期天,大人孩子都在家里。闻声纷纷从自家或厨房里出来,像看稀奇一般凑到了二人身边。再看到他们手中提着的东西,热闹变成了惊慕。
“瞧,人家牛黄周三,真是聪明孝顺,给妈老汉提回来这么多好东西。
啧啧!
外面买不到哟!”
“挤什么挤?你这个死砍脑壳的。”
赵家妈大声骂着自己那喜欢凑热闹的半大小子。
“以后,像你牛黄周三哥一样,给老娘提回来这些好东西,就算没白养你有本事。”
“嗷”小子冲她做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正是“几家欢乐几家愁”那边,传出了黄母压抑的哭声。
众邻里摇着头叹着气,忙说了几句就慢慢散了。牛黄把东西交给一直在旁边欢呼雀跃的牛三提,走进了家门。
老爸老妈脸色凝重的坐在床沿上。
见儿子进来。
老妈勉强笑了笑。
“回来啦?”
“嗯”
仍在高兴中的牛三,把东西炫耀般咚地放在地板上。
先把白糖打开,拈起一撮小心翼翼的扔进嘴中:“甜”
巴叽巴叽地品着又捧起腊肉,嗅嗅再嗅嗅,才深吸一口气:“好香哦,好香好香!”老妈的眼泪几乎滚了出来,话里夹着颤音:“你、你才吃了几天肉哟?瞧你那馋样。”
老爸说话了。
“这肉,咱们不能要?”
牛三惊愕地抬起头。
“你哥懂,问你哥,问牛黄。”
老爸轻轻的对牛黄点点头。
“为什么不能要?对牛三讲讲。”
“黄五出了事,黄家老小正伤心哩。”
牛三没听完便吼道:“他出了事关我们什么事?凭什么要给他?”“挨枪子的,你声音小点嘛。”老妈忙去掩上门:“你忘啦,人家黄母经常给我们粮票。”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要吃肉。”
啪,老爸一伸手,给了牛三一记响亮的耳光。
老爸最宠他,可老爸也最爱揍他。
15岁多一点的牛三,眼看着垂涎三尺的腊肉就要白白送人。
再想到今天又不明不白地挨了老爸的耳光。
心一横,索性躺在地板上放声大哭。
“我又没犯错,干嘛打我?让你打惯了嗦?哼!等我长大了,再跟你们说。”
老妈心疼地瞪老爸一眼:“孩子又没犯错,你干嘛打人?”伏下身子安慰牛三:“别哭了,别哭啦,起来 ,等会儿妈给你烙肉饼子吃。”
“我要吃肥肉烙的那种。”
“好的,好的,小冤家,你快起来嘛。”
牛黄把工资全给了老妈。
捏着儿子拿回的厚厚一迭钞票。
老妈笑眯了眼。
想想,从钱里拿出了20块钱,递给牛黄。
“给,放在身上,零用。”“我也要”在地上躺着的牛三,眼明手快一翻而起,伸手就要抢老妈手中的钱。
老妈气得手一缩。
拈出枚5分钱硬币往他身上一摔。
恨恨道。
“拿去,越来越不象话了。我说牛三你长大了,爹妈都不认咯,只认得到钱和你自己。不信看嘛!”。
周三提了半桶油和老爸出现在门口,周伯对牛父朝黄家扬扬下巴,老爸点点头站起来。牛黄抓起腊肉,像约好似的,一齐走向黄家。
黄母原本白白胖胖的的圆脸上,带着微薄的腊色。
双颊无力的下垂着,显得格外憔悴,正依在床头嘤嘤地哭泣。
丫头姐妹手足无措的站在她身边,脸上也带着泪迹。
双手捧着头坐在竹凳上的黄父,惊讶地站起来。
“嘿,老牛老周,来,坐,坐。”
众人坐下,见到牛黄周三,黄母哭得更伤心了:“你、你们都回来了,可黄、黄五……”泪如泉涌。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
牛黄周三把菜油和腊肉递给了丫头。
默默地在老爸身边坐下。
牛黄看见,工宣队长的眼中噙着泪花,佝偻着腰,一月不见,人仿佛苍老了许多。
回到屋,牛父吩咐。
“明天,你去市里瞧瞧人家黄五,好歹你们是同班同学,也不枉同是老房人。”
牛黄为难道。
“可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返回收容所,下次吧。”
老爸看他一眼,自言自语地说:“行啊,下次去也行;可弄不好他还有下次吗?”牛黄迷惑不解的想:“为什么不可能有下次?老爸也是,尽说不吉利的话。”
“牛黄你看厨房里的火关没有?”
老妈在里屋整理东西。
弄得悉悉直响。
“没关,就热点水,我去买点面粉,中午咱们包饺子。”
牛黄熟悉地捅开蜂窝煤。
一缕淡淡的火苗冲出。
他舀了半锑锅水热着。
出来瞧见老妈匆忙下楼的身影,一扭头,蓉容正依在自家门楣上读书呢。
牛黄愣怔间,蓉容左手轻轻移开书本,望着他嫣然一笑:“真忙呀,今天休息?”牛黄点点头,问:“看的什么书?”
“普希金的《欧根·奥涅金》”
“好看吗?”
“诗体小说,好看。”
“看完后借我看看”
“可以。”
二人就这么站着,似有似无的聊着。
其实,牛黄心里明白。
蓉容是专为等自己,才拿着书本依在门口读书的,他喜欢如此这么有心的蓉容。半年未见,蓉容仿佛长高了许多,身穿一袭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色连衣裙,不经意间露着婀娜的腰枝,丰胸凸出,大腿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