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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片绚烂的云彩 第29章 惊天之变
作者:谢奇书  发布日期:2018-10-24 12:56:22  浏览次数:14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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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没亮。

二师哥拿着周三开的单位证明,屁颠屁颠的忙着救人去啦。

周三牛黄一商量,决定再趁热打铁对楼上单身宿舍突袭检查,以免再出现昨晚之事。

一间间敲了去。

将一个个睡意正浓的男女青工吼起来坐着。

二人打着手电茼四下探查。

还好,没有再出现问题。

当工人们领了当天工作任务,正要纷纷离去。

周三又给大家打招呼。

牛黄苦口婆心的讲解着,配合着,没想到召来哄笑:“赵阳自个儿运气不好,关我们什么事?”“他那是正搂着女朋友使劲儿啃呢,没听见检查声,活该他倒霉!”

“嘻嘻,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人家爱啃谁?吃饱了撑的。”

一时,二人气得花容失色,噎喉无话。

果然。

工区在公司督促下,做出男青工赵阳(二师哥)停职检查决定。

伍师傅不干啦,闹起情绪。

牛黄进退维谷了。

周三眨巴着眼睛说。

“要不你出面找伍师傅好好谈谈?

好歹不要出头逞能。

他顺了,这决定执行下去了,对整个工区的青工是很大的影响。”

谁知师傅竟迎面啐道:“好你个老四,不但不听师傅的话,还帮着工区说,我不要你这个徒弟罢啦,你给老子滚蛋。”

一旁的师母慌了。

拉住老头子往后推。

扭身招呼牛黄。

“老四,你坐呀,别听你师傅的。

他这猫儿毛脾气,发了就算啦。

没说你,说的是老二呢。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公司和工区再三号令老二他不听嘛,他犯了家规国法嘛,你死老头子还护着干什么嘛。”

师傅挣脱被老伴牢牢拉住的双手。

涨红着脸吼叫。

“你知道个啥?咱男人家说话,办大事儿,不用你多嘴,滚一边去。”

争吵间,师母子到底被激怒了。

气得将桌子一拍。

“好,不用我多嘴。

看你个死老头子谁给你弄饭?

谁给你吃药?

我们娘儿俩回娘家去。”

师傅女儿春兰正悄无声息的站在门边,冲进来抱住母亲,娘儿俩啜泣起来。

牛黄手足无措,还好,大师哥来了。大师哥就像算准二个老人要吵嘴似的,拎着个大酒壶准时出现啦:“师母、兰妹,师傅好!”

师母像见了亲人一把抓住大师哥。

“鹿茸,你来得正好,我们娘儿俩正要回娘家,不和这老神经过啦。”

大师哥胸有成竹的笑笑。

“老夫老妻的,发发牢骚罢了,不要再说让人听了笑掉大牙的话啦。”

他走近师傅。

旋开壶上的盖子。

一股酒香立刻荡漾开来。

“师傅,纯东北红高梁棵子烤的,我昨天才托人从家乡弄来的,你嗅嗅,味多正。”

老头子真的俯下身子,凑近嗅嗅,转怒为笑:“好酒,好酒哇!来,倒出来,我先尝尝。”牛黄瞟见,大师哥倒酒时瞧春兰的眼神怪怪的。

春兰呢?

瞅大师哥的眼神也怪怪的……

老头子品了好酒。

满心欢喜。

老头子通红着脸。

喷着酒香喃喃道。

“唉,老罗,虎落平川罗。

想当初,我伍天龙的徒弟纵横天下,谁敢处罚?

民国三十三年,那个斜眼的什么国民党市党部池书记长。

说你们六师哥抢了他舅子饭碗,要怎么、怎么做?……”

牛黄与大师哥相视一笑,老爷子话一多,就说明他心情好转,这事儿也就默认啦。“……老啦,不中用罗!”

老头子躺在凉椅上。

慢慢发出了呼噜声。

众人也不喊他。

知道他这种喝早酒的习惯。

一会儿就醒。

而且精神焕发,带领徒弟们一样工作。

不知怎的,牛黄觉得春兰花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像极蓉容,同样的青春年少,只不过蓉容的眼睛纯静明朗,而春兰的眼睛却眼波迷漓,像蒙上了一层雾。

二师哥的女朋友。

终于在费了不少周遭后,被双方相互指责互相瞧不起的家长接了出来。

同时,公司和工区下达了对他的处罚决定。

这事儿在公司和工区影响极大。

立刻,青工们自由散漫不听号令的风气,有了根本性的收敛。

周三自然十分感谢大师哥和牛黄。

三碗四碟的请伍师傅和徒弟,狠嗟了一顿。

同时,牛黄接到公司小肖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据可靠消息:近期内形势将有巨变,叫牛黄周三不要乱说乱动和乱走,守好自己这一摊子,静候其果。

牛黄想起了刘海。

悄悄对周三道。

“难怪这几天报纸广播的吼声有些空空的了?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人民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看来一场大的变革已逼近啦。”

周三却老大没兴趣的摇摇头。

“唉,变革罢,不变革也罢,变来变去还是人民遭殃受苦?

老子又有好久没吃肉啦!潮得直流清口水,连下季度的肉票都提前用啦,妈的,再这样下去,中央和地方一同完蛋,还革啥子命哟?”

晚上。

二人就没再像往日那样外出。

时不时的溜到工地检查。

或是诗兴大发,跑到有山有水有绿树繁花的地方,对景赏月,临渊慕鱼。

而是处理完当天的工作事务,抑或回家看看,就赶快回到宿舍。

仔细关了窗门。

捧着那架新买的黑色晶体管小收音机。

躲在十月初的夜空下。

偷听港台广播和美国之音或BBC晚间节目……

十月五号深夜。

周三仰天躺在床铺上想着自个儿的心事。

牛黄照例小心翼翼的扭动着收音机旋钮,将波长调到港台频率,一阵低低的电流声响过,一个浓郁的男低音传出“……据可靠消息,中共今天抓捕了江青四人帮……”

牛黄惊讶地对周三招手。

周三忙溜过来,

二人将收音机凑近耳边。

男低音越来越清晰。

“北京学生和军人冲进江青住地。

搜查出了毛泽东让江青当党主席的秘令……”

二人面面相觑,这的确是一个惊人的消息,其政治意义具有爆炸性。可惜电流的干扰声却越来越浓,男低音无力而模糊的咕咕嘟嘟,终于完全消逝了。

虽然还并未完全感受到这事儿的历史性和重要性。

二人却由衷的感到一阵兴奋。

看来,这就是小肖说的形势巨变。

牛黄高兴道。

“明天上班后打电话问小肖,顺便把这事给她讲。”

周三搓着手,担心地瞅着他。

“怕不要忙哟,这消息真不真?

港台和美国之音加BBC,出于政治原因还不是一样宣传造谣?”牛黄摇头回答:“我看是真的。”他把那日遇到刘海的事讲了,周三还是不相信。

“刘海不过是和今天的中国许多人一样,对时局不满罢啦,还是稳重一点好。”

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便和衣倒在床上。

闭着眼,你一句我一句的咕嘟,不觉迷迷糊糊睡去。

天快亮时。

楼上的男青工做梦翻腾。

“咚”的声跌到木板地上。

将睡眠一直不好的周三惊醒。

“梦到鬼了哟?天都还没亮。”

他咕咕噜噜地爬起来,掀门出来就着水龙头,用泠水淋着自个儿的头。

一回头,周三呆住了:牛黄的二师哥正贼眉鼠眼的缩在楼梯口望着自己,脸色慌乱。“干啥?贼头贼脑的”周三警觉的喝到。

“天都还没亮。”

“我、我想出去跑步;不,我想上厕所。”

“厕所在楼顶,你到底干啥?”

见这厮言不由衷。

周三更怀疑了。

挂着满面水珠向他走去。

没想到他身后花裙子一闪。

一个人影慌里慌张的窜进了他的单身宿舍。

周三紧追而至,在他宿舍门后,看见了吓成一团,抱着脑袋瓜子的二师哥女朋友。周三这一气非同小可:处也处罚了,酒也请喝了,公司和工区都知道了。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仍旧我行我素……

周三一把揪出那抖成一团的女孩儿。

往门外一摔。

女孩儿跌倒在地上又羞又疼又怕,便“哇”的声哭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

二师哥一步上前挥拳朝周三狠狠砸去。

周三随手一拦。

不防二师哥身高力沉拳重。

一下被砸倒在头上。

“咚”的下也倒在了地上。周三爬起来恶狠狠的就扑上去,二人扭到一块,那女孩儿却趁机爬起来,悄悄地跑了。

自然,青工们都醒啦。

出乎周三牛黄意料之外。

待醒了的男女青工们,弄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便纷纷指责二师哥。

骂他说话不算数。

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偷偷的鬼子的干活打枪的不要。

搂着女朋友要真出个什么事,大家都脱不了干系云云。

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的,群众的力量更可怕,二人看见不以为然的二师哥在大伙的指责咒骂下,颓丧的站着脸色由青变白,再由白变青,浑身感到说不出来痛快。

此时,天色大亮。

奇怪的是阳光居然早早钻出了云层。

温柔敦厚的洒落人间。

那黎明时的天空。

便像绽放的五彩花朵,姹紫嫣红了。

一阵口号远远的传来,越来越清晰:“打倒王张江姚”“拥护中央决议”……

牛黄与周三兴奋地相望一眼,牛黄用力一弹指尖:“怎么样?”周三连声道:“好事呀好事,上班就给小肖打电话吧。”

青工们莫明其妙的听着口号声越来越响亮。

越来越近。

终于,举着无数匆忙写就的大横幅标语的师生们出现了。

他们兴奋地挥着手喊着跳着。

像一股股洪流,卷过黎明的大街。

卷过清晨忙着上班的一个个目瞪口呆的人们,向市府所在地涌去……

周三不客气而果断地签发了二师哥的停工检查通知,伍师傅这回总算识大体顾大局,没吵也没闹,而是默默的带着徒弟们继续工作。

二师哥本来还指望着师傅像上次那样出来说个话。

表个态救出自己。

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众叛亲离的二师哥,只得失望揪着脑袋瓜,坐在办公室写检查。

可怜脾气和胆子都很大,文化却很小的他,抓耳挠腮的好几天,白纸上没留下一个字。

无奈找到四师弟帮忙。

牛黄又当着周三,二人联手再往实地里使劲捶打,直捶得二师哥指天跺脚的发着毒誓,保证说下次再犯不用周三牛黄发话,自个儿便拎着工具走人云云。

牛黄这才一挥而就。

二师哥笨拙的签上自己大名。

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给周三主任。

他这才总算又重新拎起砖刀和抹灰板。

跟着师傅和师兄们爬房顶去了。

形势变化巨大。

虽然公司还是那个公司,人还是那些人,但大伙儿发现,公司所发的文件和通知的提法全变了;杀气腾腾一天到晚聒噪的高音喇叭也被拆除了。

原小王主任为首的造反者蔫啦。

夹起了尾巴逢人绕着走。

这不算。

公司紧跟着召开了大会。

对本单位的四人帮份子进行揭批。

小王主任一行七人被勒令垂头弯腰站在主席台上。

接受姚书记和一连串上台发言的干部和工人师傅的痛批。

最后,姚书记代表公司党支部宣布。

以原小王主任为首的七个四人帮份子,错误的估计了形势,丧心病狂地向无产阶级发起猖獗的进攻。现撤销职务党内外一切职务,交本公司监督劳动改造云云。

于是。

公司基层便新增了七个手脚灵敏的水泥工和木工。

跟着闹哄哄的几个工人师傅和徒弟呢?

则逢人便喋喋不休的洗剖自己。

工作上更加自觉努力。

苦干实干卖力洒着汗珠干……

从市局调来接替肖书记的局原副处长现姚书记,在全体工人大会上公开讲。

“看来,局里听信了造反者的一面之词,要检讨呢,要把肖书记重新请回来呢!”

赢得了全场干部工人好一阵热烈的掌声。

不久,小肖喜气洋洋的打来电话,告诉牛黄最近姚书记问起了他,看来,牛黄可能重回公司行政办。牛黄道:“其实回不回行政办倒无所谓,关键现在心里没觉得那么窝火啦。”

小肖恨铁不成钢的问。

“你咋就那么喜欢下面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听不懂我的话么?”

“我不觉得下面有什么不好?你这不是上智下愚吗?”

小肖有些生气了。

“上智下愚有什么不好,跟好人学好人,跟坏人学财神,你不懂?”

牛黄没回答,他觉得小肖越来越固执了,什么都要别人按照她所想的和所学的做。唉,这个女孩儿呀,自己和她还仅仅只是同事和要好的朋友。

要是真是有什么关系还活得出来?

他不禁替拚命追求她的黄干事担心。

周三来了。

气吁吁的坐在对面的破藤椅上。

信手抓起一把缠着宽蓝布边的大蒲扇摇着。

“呔,进十一月啦,还这么热。”

他将一封调令扔给牛黄。

“你的,回公司吧。”

牛黄颇感意外:昨天小肖才打电话告诉了自己,说是可能,这下正式调令就来了!牛黄并不感到高兴,到基层工作这几个月,自感收获与见识不少。

书没少读。

活没少做。

还学会了砌砖抹灰上房揭瓦。

更多的是基层工人们,那些没加豪情壮志,动辄就要解放全世界元素的朴实生活。

让他渐渐着迷。

现在,那令人讨厌的飞扬的灰尘和硬梆梆的砖块,在牛黄眼中变得那么富有生命力。因为,有了它们的飞扬与厚实,才有了师傅不离手的酒壶。

徒弟们敝着肚子愉快的叫骂。

丰富多彩喧动的生活……

“行政办那个小宣调回了二工区,小肖又调了回来。”周三咕嘟嘟的喝着水:“官复原职,好事哟!走吧走吧,我周三不留你。以后只要记着报帐时早点给我报下来,就感激不尽。”

牛黄推推桌子上的调令。

“总得担搁一二天,处理处理些遗留事吧。

麻烦你给行政办打电话。

就说工区事情还没完。

下周一去报到。”

周三竖起指尖揪揪自己眉毛,笑。

“要打,你自个儿打,公司莫要以后又说我扣着不放人,现在变啦。”

牛黄瞪眼:“你不打?好,以后莫怪我报帐慢腾腾的。”“你这不是要挟吗?我看你跟柳卫东也差不多啦。”周三忙举起手,作投降状。

“我打,我打还不行吗?记着,牛副主任,报帐时请快一点呵。”

第二天一早。

牛黄照例拎着砖刀和抹灰板。

跟着伍师傅到新工地上班。

工地就在师傅家隔壁。

给一幢陈年木穿斗二层楼房换檩条。

显然,大家都知道了四徒弟要回公司。

一扫过去的戏笑怒骂插科打诨。

居然老老实实的顺着师傅的指挥。

搭跳板的搭跳板,爬房的爬房,一时忙个不亦乐乎。因为师傅有令,上午赶紧点,中午,在自己家便餐给四徒送行,下午就不出工了。

高空换檩条是个力气加技术活。

先要确定哪根檩条坏啦。

再把房瓦揭净。

用新的好檩条将坏掉的檩条换掉。

然后用寸钉牢牢钉上就行。

说来简简单单。

可难就难在,你要一下瞅准到底是哪根或哪几根檩条坏了。

常常是功力浅的师傅带着徒弟,上瞅下看左瞧右瞟的好半天。

瞅准了后师傅发话:“就是那边第几根第几根”,徒弟们噔噔噔的踩着晃悠悠的跳板,猴子般爬上房梁费力的掀开瓦,结果白忙活一场……

公司没几个师傅敢接这种活。

可伍师傅敢接。

这就是师傅虽已过花甲,却仍在第一线工作带徒,脾气和酒瘾都很大的缘故。

师傅站在房前仰起头。

眯缝着眼睛。

锐利的目光,扫视铺着大块青瓦的房顶。

燃半杆烟功夫,师傅发了话。

“中间顺左第二排,三根全得换。”大徒一掀衣服脱了个精光,二徒三徒跟着也脱了衣服,三人赤膊上阵,顺着高高的跳板,一步一步的向上爬去。

牛黄刚想跟上。

被师傅喝住。

“老四,你今天负责在地上打条。

我先回家喝口茶去。”

师傅说完自顾自的走了。

完全不管正在给高空房梁换檩条的几个徒弟……

这就是艺高人胆大的伍师傅!

瞅着在房顶上游弋自如的师哥们,仅负责在地上向空中送新好檩条的牛黄,自愧不如。感叹间,房顶传来大徒的叫声:“老四,檩条!”

牛黄忙举起长长的新檩条。

向房顶上送去。

凌空举起十米长的檩条。

举的人要有很好的稳力。

扎得下桩子。

否则檩条一凌空,重心必向一边砸倒。

好在几个月来砌砖抹灰上房的锻炼,让牛黄有了较好的稳力。他一咬牙,一块块檩条晃晃悠悠的举向空中。

房顶上的人接过檩条。

又一声大吼。

“让开!”

牛黄和看热闹的人刚散开。

几块换掉的烂檩条呼呼凌空扔下。

砸得三合土地面噼噼作响,迸起漫天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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