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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评论

厕所文化
作者:骆一浪  发布日期:2019-08-07 19:48:53  浏览次数: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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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五八一年六月七日,晋文公想吃刚收成的新麦,献上的新麦让厨子去煮。晋文公把桑田巫师召来,把煮好的新麦先给巫师瞧了,然而把巫师杀了。因桑田巫师说晋文公吃不到今年的新麦子。晋文公吃了新麦感到肚子有些胀痛,即上厕所,不知晋文公怎么会掉进厕所不明不白淹死的?(案:七十年代初,老透的小麦被大雨淋湿,太阳晒干准备收割,却又是一场雨,抢收进的湿麦用茶叶烘干机烘。先尝麦的一家五口吃得个个肚疼。父亲刚进厕所,儿子外面催父亲快出来,不然要拉在裤里了。陆续吃到麦子的都肚子痛,直至喂猪,猪吃了麦子也吱呖呖吵个不停。革委会有线广播播“停吃”的紧急通知。原因老透反复经雨的麦子已经发霉变质了。)晋文公是否吃了类似的新麦已不得而知,但他是唯一有历史记载的溺死在茅坑的君主。

汉高祖召集群臣开会,尿憋急了,又不想耽误会议,向一位文官招手过来,让文官把头上的官帽摘下来给他。汉高祖转过身帽子仰天,背对群臣褪下裤,瞄准帽兜扬扬洒洒的一大泡,然后热气腾腾的还给文官。(不禁要问乌纱帽是什么材料能滴尿不漏吗?)汉武帝青出于蓝,《汉书·汲暗传》“大将军(卫)青侍中,上踞厕视之。”

说到这儿顺便捎上一个笑话,与主题没多大关联。大跃进放卫星,区委召各大队的支部书记开会。某书记家里吃了一热水瓶茶去开会,会上有免费茶就接着喝。各个大队报亩产能达多少,坐在同排的兄弟大队的支书,闭着眼睛随口喊出了“两千一百斤!”茶书记一愣心里想:“你跟我上下田塍,看你稻长得像香棒,哪来两千一百斤?!”注水的产量马上被另一个书记刷新了。茶书记面临有两个“急,”一个是为亩产量急,一个尿脬急,关键时候离开去撒尿,害怕被别人抛在后面,横下心,干脆喊出“三千八百斤”一锤定音。放心离开会场去方便。灌下的两热水瓶的茶的尿排泄需要时间,身在尿尿,心系产量,等不及把尿尿干净,淋漓的跑回会场,才知人家的产量上了万斤。区委书记点名批评茶书记思想落后,不适合担任大队党支部书记。

富可敌国的石崇,他家的厕所富丽堂皇称得上穷奢极欲,厕所专有十多个身着艳服的婢女伺候客人,备有甲煎粉、沉香和崭新的新衣裳。来的贵宾与客人见到这排场,憋急了也不敢去上厕所。只有王敦不管三七二十一,褪掉衣服进去,出恭完换上新衣出来。据说但不一定可考,“更衣”两字与此演化而来?但《世说新语》反映来看,王敦这家伙是傻逼。晋武帝招他为驸马,新婚头一夜他去上公主的厕所,才知道皇帝女儿的厕所同样有臭。他见漆盒子盛着红枣,当做蹲厕闲口果吃,不晓得枣子堵臭塞鼻子的。出来婢女给他端来一盆水洗手,王敦见盆内琉璃碗里的澡豆,澡豆倒进盆里,把水喝了。婢女们看见这样呆的女婿都掩口而笑。

许广平《时代日报?新妇女》(1948年4月26日。第48期,署名景宋)刊登《绍兴妇女生活》:

所令人奇怪的是他们的忍受污秽力。马桶不仅放在卧室里,而且大多放在床头的一角,满满的,臭气四溢地熏腾着,在我们参观过的好几个地方都是这样的。男人更方便了,每条街,每条河岸,几乎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都有小房子式的厕所。或者家家门外都有一只大缸,上设木座,周围茅草作为小房,来储蓄这些粪尿,听说好的子弟,他们会熬忍,必定回到自家的设备上才肯排泄呢。

作为绍兴媳妇的广平先生,庆幸她没有在绍兴住下来,否则有她的呆苦头吃了。她所见到的马桶,不是杭州、上海弄堂摇铃呐喊、拎进拎出的马桶;绍兴的马桶共有五个铜箍,高过膝盖。马桶盖、沿、底为三个平锹(也叫扁锹),正身两个腰锹,也叫浑锹,形似竹壳,也叫竹壳锹,又称泥鳅扁。

这种马桶叫“高脚马桶;”并冠以绍兴地名,故称“绍兴马桶;”——除绍兴一带或女儿远嫁作陪妆,在域外并不常见。如果把绍兴马桶倒置,像英国绅士戴的那顶高帽,除此没有更象的参照物了。上海的马桶呈礅磉形,似铜鼓,追溯源头原创应该为杭州,该马桶历称“杭州马桶。”杭州马桶有活动的拎攀所以能拎。绍兴马桶没有拎攀,倒马桶叫荡。说句不中听的话,鲁迅母亲及一家人的马桶广平媳妇责无旁贷(绍兴乡风不像上海,大庭广众男人拎马桶)。关键这马桶光有力气不好端,看缠小脚的老太太却很轻松,她从年轻媳妇干到自己成了婆婆,经验老到,态度从容,双腿八字迈开,马桶悬于两腿之间,双手握马桶沿口,迈右脚,马桶往左荡;左脚荡回来,很似荡秋千。顺其自然里面的汙秽不会激起涟漪。新手学荡马桶,也许不比华尔兹、慢三步易学。急性子像服务员端盘子,仿佛马桶养着条大鲤鱼。欲速则不达。

广平先生说,好的子弟“会熬忍,”无论如何“急,”一定要熬到自己的茅坑里去屙。鄙谚说“熬尿熬污做人家。”一句话就把疑惑释透。言其不好的子弟,鄙谚云“吃家饭,屙野汙,”翻译成国语吃自家的饭,把屎屙在人家的茅坑里。其罪等同于吃里扒外。绍兴人的新妇则不知道绍兴人的积习,也难为专吃鲁迅饭的“大家”们,正如鄙谚所云:“吃了三日大饭(丧饭),勿晓得是谁死了”的滑稽。

广平先生描述的“小房子式的厕所。”当地统称叫茅坑,很少听到“厕所”之语。这小房子活像一把半开半收的雨伞,里面一只粪缸,粪缸上面一个木架叫“茅坑座头。”茅坑整体结构如一个“合”字,“人”字为草屋结构,“一”横为座头,“口”粪缸也。要把这幅俗画的写意绘完整,座头上应该还有个撑船佬,乌毡帽,乌棉袄,玄色团团裤(折腰裤)褪到膝下,一竿潮烟管,悬荡着烟匣子,手缝中夹着青烟袅袅的一个煤头纸,“唿答!唿答”吹煤头,“叭嗒!叭嗒”抽朝烟。鄙谚“屙汙吃烟,一搭两便。”忘记或使用不起草纸,随手草檐头抽出三五根稻草,一团、二揉、三揩屁股。不管过去的阿Q还是阿U,都不例外的拉开新的一天。高高在上,加之如厕又不会有好脸色,犹如县官老爷一本正经审堂。因而绍兴称上茅坑又叫“告状。”但绝少有女性登此宝座,除非迫不得已。唯与女性有关小鸡出壳,将二十来个空蛋壳用嫩麻篾串成项链状,一定将它挂到茅坑檐头去。据说,这样做才能保全小鸡养大。

为什么(1948年)绍兴当时的茅坑密度这么高,主要土地私有制决定的。没有听到有化肥,人粪是种田养地的唯一肥源,所以好的子弟,非熬忍到自己的茅坑去不可。

实行“吃饭不要钱”灶头全扒掉了,鳞次栉比的茅坑被废弃,建起公共食堂的同时建起集体大茅坑。最凄凉的时候人无屎可屙,大粪池全是浮萍水葫芦,碧如翡翠,饿瘦的田鸡蛤巴与水蛇坐井观天。管这样的茅坑叫“清水茅坑,”与清水衙门齐名。大包干落实茅坑又像雨后春笋一样;全国学昔阳实行两级核算制,茅坑又一次废弃。茅坑不是一方净土,三起三落因政治而政治化。

那时有种凿缸砂的行业,来者背一只布袋,内置几把小钢凿,一个榔头,像唱歌一般吆喝:“凿”(古入声,音短促)“缸——砂”(喊很响,喉咙拉得长)“马桶砂呵……”声音在狭长的弄堂久久萦绕。那人爬进打竹篾箍或补蚂蟥攀的旧粪缸里(粪倒尽),榔头钢凿“笃笃笃”剔粘在缸边像石头一般硬的污垢。正值当夏或秋热,那人赤膊短裤,蹲在臭气熏天的粪缸内,罄声贯耳,满头是汗。身上要多臭就有多臭。钢凿剔下的这些污垢究竟他是派什用场的?至今不详。去作肥料吧,出钱买不说,且数量实在太少,或许卖给药店作药引子?本草纲目有一味“人中黄”的药。

我家祖传有口大茅坑,可以存储六十多担粪。祖母以七十斤糯谷一年的价格,租赁给本生产队使用。因年久失修,茅坑被雨雪侵蚀摇摇欲坠,祖母曾向生产队长提出:“再不修就要塌了。”结果一场浩雪,不堪负重连草夹顶的倒进粪池。正值热映《智取威虎山》的电影,电影院外人山人海,方圆百里如同朝圣。这些远道赶来的农人因买不到入场券数百人纠集在一起商量“造反。”齐心协力去推外面的围墙(无座电影院极其简陋),一声号令,众人齐心推墙,“嗬嗨吭唷”声震寰宇。墙头开始产生动摇,大家就更加来劲,轰隆一声简直跟天塌一般,整堵墙哗啦倒塌。壮观的场面绝不亚于攻打克林姆林宫。等烟尘散去,禁锢于票房之外的声光电彻底解放。

电影散场,大家归心似箭,都想走捷径图近便,数百人拥挤在我家茅坑转角的一条小弄堂,弄堂小到两人不能交汇而过,成了瓶颈口。几个远路来的青年急于上先另辟蹊径,陌生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倒在大粪池的草顶和积雪下竟是致命的陷阱。带头的青年纵身一跳,后面几个紧跟着跳,这么大的跨度如何跃得过去,速度加重量击穿浮草积雪,下饺子一般沉入池底。三九大冷天,不是游泳池闹着玩的。几度挣扎青年人毕竟是青年人,从几米深的粪池探出头,脸上挂着面条似的草须,和不堪入目的污秽物。落汤鸡的挣扎上岸,浑身打着哆嗦跑回家。

乡下有“沉茅坑”的说法,一般指偷盗以及男女奸情当床逮住,“沉茅坑”辱之“永世不得翻身。”

有次进一家工厂的厕所,手中没有书报可阅(养成上厕看书之恶习),见墙壁石笔写的“人在人上,肉在肉中……”处处无诗处处诗啊。日后我到的地方多了,进的厕所也多,北方的厕所干巴巴的臭气熏天,上厕如上刑罚。同乡的王谑庵《文饭小品》赞扬北京城是座大茅坑。随着知识和生活界面质量的不断改观,在劣等的公共厕所到处是治疗梅毒、淋病、不孕不育症和与小姐如何联系的寻呼机、电话。高级酒店虽看不到类似的广告,文明的门缝塞卡片,或睡梦中给你打电话。

听说首饰店出版金书。算“黄金屋”吗?有个商人专门打造纯金的(抽水)马桶。天天要屙尿屎,这金马桶会不会结缸砂马桶砂呢?我不知道是否“风牛马?”还待有文化的专家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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