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故我在,我在故我思”,靈與肉須臾不離,卻並非總在同一位置上,靈魂比肉體活躍得多,常常如同風箏飛得很高很遠,卻有一根線始終連著放風箏的人,靈與肉的互相牽引正如同有時風箏牽著人走,有時人牽著風箏走。每個人的肉身總是處在某種實際位置上,而其靈魂則總是處在某種期望達到的位置上,如果實際位置與期望位置處在同一點,那就達到了靈與肉的合一,就算找到了位置,反之則算沒有找到位置。有的人能把自己的實際位置調整到了期望位置上,這是所謂奮鬥成功者,有的人能把自己的期望位置調整到實際位置上,這是所謂隨遇則安者,有的人則兩者都做不到,這就是所謂失敗的理想主義者。事實上,人的欲望或曰理想是無止境的,人們總是在達到了某個期望目標後,又追求新的期望目標,很少有全面的永久的成功者,也很少有全面的永久的失敗者,每個人總是有時是成功者,有時是失敗者,在某些方面是成功者,在另一些些方面是失敗者。所以談找位置,一定要放在一定的空間和時間中來談。我們現在所要討論的空間是在澳洲,時間是在拿到PR以後和達到下一個期望目標之前這段期間內。
找位置的前提是確立期望目標。由於人的社會角色的多重性(比如家庭角色、職業角色、政治角色、專業領域角色等等),同一個人會同時在不同座標上確立數個期望目標。我認為我們現在應該討論的位置主要應該是以下兩個:職業上的位置和事業上的位置。兩者看來相似,實則有別。你想成為傑出的科學家,而你當上了科學家,這是達到了職業上的位置,但你的成果平平,你就還沒有達到事業上的位置。又由於社會結構的多樣性和人的差異性,每個人的位置是不可強求一律的,想當道德家並當上了道德家,算是找到了位置;想當妓女並當上了妓女,也是找到了位置,如果我們只是討論找到位置,就無所高低貴踐。確定了目標,要看這目標有沒有可行性,有,你就在澳洲拼下去;沒有,你要麼就修正目標,要麼就離開澳洲到有機會實現目標的地方去。應該說中國留學生中已有相當一部分在澳洲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比如那些出國前便是幹體力活,出國目的只是為打工掙錢,享受更好物質生活的人。而那些在中國受過高等教育,幹過白領工作的人更多地還處在實現理想,調整理想的過程中。
說說我自己。我十六歲在農村插隊時開始做起作家夢,多年來,隨著環境的改變和自己的努力上了大學,成了職業文學研究者和業餘文學創作者,發表了不少作品,也寫了不少廢紙。應該說我在中國基本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出國一是為豐富人生閱曆,二是為逃避令人壓抑的政治氣候。在澳洲為了謀生我至今仍不得不幹著令人厭煩的體力活。但我期望得到PR後能夠自由往來於中澳之間,坐下來寫些作品,從事某種與文藝相關的商業活動,以商養文,繼續實現我的理想,我認為是有可能性的。我期望能找以自己的位置,達到靈與肉的合一。
發表於1994年5月12日澳洲《東方郵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