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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的解剖、靈魂的震撼
作者:心水  发布日期:2011-12-26 02:00:00  浏览次数: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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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心水的長篇小說《怒海驚魂》
    --- 涂文暉 ---
 
                     前言
 
       心水、原名黃玉液,祖籍福建同安,出生於湄公河畔,是越南70年代「風笛詩社」的創社成員之一。1978年全家逃難抵印尼,翌年移居澳大利亞墨爾本至今,現任「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秘書長、是澳華文壇的著名作家,著作甚豐並多次獲獎。
       《怒海驚魂》是作者抵澳後創作的第二部長篇小說,為小說《沉城驚夢》的續集。《怒海驚魂》初版於1994年;2011年5月用「怒海驚魂30日」書名再版。這部小說講述了作者當年攜家人逃離越南,在海上九死一生的親身經歷,浸透著越南華人的血與淚。依據小說的序言(廖蘊山撰)以及作者的自序,小說中除了部分愛情故事屬於虛構以外,絕大部分所寫的都是真人真事,作者在自序中有這樣的話:“‘南極星座’完成了救人的任務,殘骸在平芝島旁漸漸沉沒,千多位幸運的乘客有緣讀拙書,必定會說這不是虛構的小說,而是真真實實的紀實文學。”
     這部小說,對當年親歷逃難歷程的難民們來說,是一段不能忘卻的苦難記憶;對生活在和平、安逸的環境中的人們來說,它是一種靈魂的震撼。今天,我們重讀這部小說,它不僅具有史的價值;從文學藝術的角度看,它依然散發著迷人的魅力,具有很高的審美價值。
 
一、解剖人性深刻
 
      海上逃難,事件本身就扣人心弦,漂泊30日,幾乎日日都有驚魂之事。作者的深度在於,他在真實地還原逃難過程的同時,將筆力的重心放在展現人性的善惡方面。小說中,我們不僅看到了人與大自然之間的搏鬥,更看到了人性善惡之間的較量,後者才是決定難民們能否獲救的關鍵性因素。
      海上逃難,不知何時才能獲救,難民人數又多達1200多人,如果沒有一個堅強的領導,一盤散沙,後果不堪設想。主人公元波臨危受命,由於他出色的組織管理才能被公推為難民的總代表,由此他也處於了各種矛盾漩渦的中心。他身上的擔子很重,在等待救援的日子裏,他必須帶領著1200多名難民為生存而抗爭。這些難民原本素不相識,而且各有打算,如今元波卻要想盡辦法使大家克服私心、齊心協力、同舟共濟。1200多人日日的吃喝拉撒、治安、健康等問題,事無巨細都令他操心,此外他還要處理一樁樁突發事件、調解各種矛盾和紛爭。他一方面殫精竭力為全體難民服務,同時還要面對許多難民的無情、自私、冷漠,並為此屢遭妻子的埋怨。這些事情不僅考驗著元波的智慧,更拷問著他的靈魂。小說的可貴之處在於,通過元波這個形象,表現了海外華人對優秀民族傳統的繼承:那種強烈的使命感與正義感,那份“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坦蕩胸懷。這份傳統,外國人卻不能完全理解,因此,小說中“南極星號”的芬蘭籍新船長李察在與元波接觸後不久,對元波的評價就是:“我真不明白你們中國人”。
      元波的大公無私、足智多謀,使他具有一種特殊的人格魅力,令眾人折服。比如,他不僅成功收服了江湖人士“海盜張”, 讓他的手下將多占的糧食吐了出來,而且還使得“海盜張”成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在粉碎新船長李察準備棄全體難民于不顧的陰謀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元波還使得原西貢的黑老大之一老蔡也被迫放棄了一己的私利,答應約束自己的手下。老蔡還對元波發狠說:“如果在西貢,你早就沒命了。你有種,離開這條船後,你再多管閒事,嘿!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小說中,我們既看到了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人性的高貴與卑劣之分,也看到了在生存本能的驅使下,人性的種種微妙變化。比如,當難民們流落到荒島上之後,一下子墜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原始社會。在原始的生存法則面前,雨水和破衣服被他們視為珍寶,而“美鈔、黃金和鑽石”則變得毫無意義,因為它們既不能充饑也不能禦寒。再比如,當聽聞有救的喜訊之後,在“生機忽現”的鼓舞下,那些原本還存有少數餘糧的人突然變得“大方而慷慨”起來,他們主動接濟那些早已斷糧的饑民,有的則“彼此交換分享”,小說至此感慨地寫道:
      “千多人經歷了近一個月患難與共的生活,直到此時此刻,大家才真真正正地感染著‘有福同享’的氣氛,彼此把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島上的淪落人成了一家人,再沒有任何時候更能像今晚那樣表現出‘同舟共濟’的精神。”
      不過,這種融洽的氣氛是短暫而脆弱的,作者對此有著清醒的認識。果然,在大家真正獲救之後,“同舟共濟”的大家庭頓時開始分裂了,有的人迫不及待地現出了原形,比如老蔡,他趁工作隊的人先上救濟船的機會,自行在船下向難民們宣佈自己是總代表了,妄圖取代元波的位置,元波則對此付諸一笑……
      總之,整部小說,對人性的善惡進行了生動而辯證的解剖,難民們的各種表現分別令人心痛、心酸、心熱、心寒……不過,無可置疑的是:1200多名難民最終能集體獲救,不僅是與大自然中的“惡”相抗爭的結果,更是與人性中的“惡”抗爭的結果。這既是生命的奇跡,更是人性中“善”的勝利。
 
二 、藝術表現出色
 
      作為一部長篇小說,《怒海驚魂》人物眾多,情節波橘雲詭,但整部作品嚴密完整、多而不亂、錯落有致。
      從結構上看,它基本上是按照逃難過程的時空順序依次展開,但是中間穿插了不少人物意識的流動、對以往生活的回憶等。小說情節的發展實際上有明暗兩條線索:明線是生存與死亡的鬥爭,暗線是人物之間情感的糾葛。在逃難過程中,這兩條線是相輔相成、互為交叉的,最後都因逃難的結束而合二為一。
      小說中,除了主人公元波以外,1200多名難民中,有名有姓、活躍在小說中的人物不下十幾個。作者善用白描,人物一出場,個性特徵就躍然紙上,這樣用筆,既簡省又傳神。比如“海盜張”出場的描寫:“他兩道粗眉成一字形抹過,獅子鼻配上個大嘴唇,唇上兩條濃濃的黑胡,好像是給哪個小頑童趁他睡時用膠水貼上去似的,有點不相稱地掛在臉上;露胸的肌肉結實硬朗,屹立人前,彪形體魄再加上滿口粗話,望上一眼都想快快避開。”這樣一副尊容,獲得“海盜張”這個綽號實在是恰如其分。不過這個人物身上有著江湖好漢豪爽仗義的一面,最後他成了元波得力的幫手。
      作者還很注意抓取細節,許多人物出場並不多,但偶爾一露面,都給人印象深刻。比如符伯,關於他,作者只寫了幾件小事:其一,元波一家上“南極星號”不久,符伯從自家為逃難而準備的糧食中拿出一些分給元波一家;其二,元波的妻兒欲進帳篷暫避狂風暴雨,被先進帳篷的其他難民無情地拒絕之後,符伯(也在帳篷外面)遞給他們一把傘……如此一來,符伯熱情善良的形象就鮮活地立起來了。
      這篇小說被作者定性為自敍傳、紀實性,所以作者、敍述者與主人公在極大程度上是重合的,這一點決定了小說最突出的特點是主觀敍述,就如同魯迅所開創的《狂人日記》的特點那樣:“作品中所有敍述描寫都帶有主人公的感情色彩,都滲透于主人公的意識活動之中”。(《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修訂本)第34頁)
      配合著主觀敍述,小說中有大量的心理描寫、內心獨白,尤其是在表現人物情感糾葛方面,如元波與妻子之間、元波與愛慕他的盈盈之間等,都寫得惟妙惟肖,極有立體感、層次感。這些心理描寫,讓我們看到了人與自我之間的博弈,對於表現人性的豐富複雜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比如元波,作者無意拔高這個人物形象,透過人物的內心波瀾,讀者發現,身為總代表的元波是一個既有許多優點,但也有一些缺點、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也有思想消沉的時候,也有打退堂鼓的時候,也有意亂情迷的時候……但是最終他克服了自身的弱點,回到了正確的軌道上來。這樣的描寫反而真實可信。
      茫茫大海,死裏逃生,沿途有多少感慨要抒發,又引發人多少的深思啊!作者借景抒情,景物描寫是小說中不可分離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景物描寫,放在小說中是反映人物情緒起伏,推動情節發展的重要因素,單獨拿出來閱讀,則是一段段賞心悅目的美文。比如元波與其他難民們一起在荒島上找泉水時,面對著海景,他浮想聯翩,小說中寫道:     
       這段描寫就像在讀者面前展開了一副意境開闊的水墨畫一樣,既是寫景,也是抒情。那種對荒涼的感歎,對生機的渴望都蘊含在其中了。
       小說中大海、日出、日落等景色多次出現,每一次都不重複,都抹上了主人公濃濃的主觀色彩,夾敘夾議、情景交融。若非親歷,絕不能寫得那麼逼真、傳神;若非深厚的語言功底,也寫不出那麼變化多端。它們就像一粒粒珍珠一樣,將整部小說有機地串了起來,為作品增色不少。
        除了以上特色之外,小說中還穿插了不少廣東、福建方言口語,讀來別有一番風味。
 
                  結尾
 
       當年,英國作家笛福以一部《魯賓遜漂流記》轟動世人;如今,心水先生的這部《怒海驚魂》就是一部真實版、集體版的《魯濱遜漂流記》。其現實主義的表現力度、自敍傳的抒情筆調、豐富的語言表現力,使它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值得一讀再讀。

於二零一一年十二月於廈門。
作者簡介:涂文暉,華僑大學華文學院副教授。
基金專案:華僑大學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基金資助專案(編號JB-SK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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