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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春夜
作者:张宏  发布日期:2013-08-13 02:00:00  浏览次数:2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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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春的夜里有几分燥热,虽有间歇的缕缕春风伴着隔邻李家那只叫春母猫的嚎声一阵阵地吹来些许凉意,但王海潮还是觉得闷热。他脱掉长袖体恤,只挂了背心,站在阳台上抽着烟,心中算着李佳凡回来的时间。李佳凡是他的老婆,前周已有身孕的李佳凡小产了,从医院出来后就回了娘家,说是住一个月后才回来。王海潮算着时间应该还有十几天才到期,他心里很烦,特别是听了李家那只猫叫春的声音更是烦燥,他将烟头一扔套上体恤便下楼出了小区的大门,漫无目的地朝街那头走去。
       春夜的街头,灯火弥漫,亮亮的一片黄白。到处都是小贩走卒,稍有人的地方便是各色小摊,一家挨一家。吆喝夹杂着器物碰撞声直往耳里灌。王海潮便朝辟静的街路走去。其实他对这一带并不很熟悉,和李佳凡结婚后,虽然房子买在这里,但离自己在市里另一区开的那间广告公司还很远,所以他平时很少来这一带转悠。到了人少的地方,他感觉好了一些,于是放慢了脚步,散起步来。
       “先生,帮帮忙吧?”一个女声传来。王海潮吓了一跳,看见一个中年模样的女人站在暗处,向他招呼。
       他赶紧加快脚步想尽快离开这里。
       “先生,能帮一帮可怜的人吗?”那女人紧撵了两步。
在明亮的灯光下,王海潮看清了女人,清清爽爽的,一身适宜的装扮显得几分端庄。他站住了,虽然他听说这一带有很多流莺,都是外地来的,但见这女人,他有些不相信。
       “帮什么忙?”他向那女人问道。
       “不是帮我的忙,是帮另外一个人。”说完她用手指了指。
        王海潮向她指的方向望去,见街对面的阶沿下隐约站着一个年轻女子。
        “是这样的,那女孩从外地来想挣一些钱为父亲治病,人生地不熟,又找不到工作,只好出来作这个了,今天是第一次来,自己不好意思所以我就来帮她找客人。”女人十分从容地说道。
王海潮听了女人的话后对眼前这个女人涌上两种感觉,一是很厌恶,厌恶这女人如此清爽居然也会是流莺;二是有些楚怜怜,觉得有些可惜。
       就在这两种感觉的的交错中,他迷晃地走到了街边那年轻女子的跟前。
        女子从阴郁的灰暗中走了出来,人不是很高但年轻,长发披肩,身着素衣,人淡如菊般的气质,眉目之间似有哭相。
        王海潮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本来想一走了事,可看了眼前的人儿,那脚是再也抬不起来了。
        “先生,帮帮她吧。”中年女人说。
那年轻女子这时抬眼望了望他,楚楚可怜眼中似有泪光。
王海潮在这样的眼光中再也没有犹豫,就回了话:
“好吧!”
    “先生真是又好心又爽快,你放心吧,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中年妇人说。
   接着她走到女子跟前,吩咐了几句诸如好好对待先生之类的话后对王海潮说到:
   “你们找地方吧,我不打扰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这时,那女子怯生生地靠了过来,在王海潮身边站住。
   “她说的话是真的吗?”王海潮向女人走的方向嚅了嚅嘴。
   “是的。”女子声音很低。
   “不会是骗人的吧?”王海潮紧盯着女子。
    女子似乎有些伤心,眼眶也湿了:“我也是万般无奈山穷水尽,要不谁还做这个。刚才阿姨选来选去要选一个相貌和蔼的,就看中了你,谁知你也.....”
    见女子这般,王海潮脑子里冒出“流莺诳语”这个词来,他知道做这种事的女子是很少说真话的,眼前这个女子的话是不是真话呢?他心中一点数也没有,但见这女子的样貌他无论如何也和那种狡猾淫荡的妓女联系不起来,而同情和可怜此时在他的心中占了上风。
    “骗就骗吧,这样的女子能骗到哪里去。”王海潮心中想。
    “不是我不相信你,现在这个社会什么人样的人没有啊,我得多一个心眼吧。”王海潮有些解嘲地说。
    “多不多心眼是你的事,我也是靠交换的,你用不着防来防去,如不愿意我这就走。”女子很是委屈的样子。
    “不用走”王海潮拉了拉女子的胳膊“先找个地方聊一聊。哦,对了,我还没吃晚饭你先陪我吃饭吧。”
    女子点了点头。
 
 
       王海潮找了一家比较清静的饭馆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明亮的灯光下她一身素衣的打扮,静静地端坐在那里,有些生怯怯地低着头,叫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入了这一行,她的朴素的举止叫别人感觉这是个良家女子在和朋友交谈。王海潮仔细地端详后判断她肯定是个读过书的人,但他并没有问。在吃饭的过程中,王海潮天南地北的谈着。有时故意挑一些比较政治的话题如六方会谈、伊朗核问题、猪肉涨价等。那女子居然也能从容应对,王海潮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们俩从头到尾有关“交易”的话一个字也没有提。好几次王海潮都想问是什么原因使她出来做这个,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他不想在公共场合提这事。
        吃完饭,那女子似乎有些急:“是不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吗?”她很聪明,委婉地挑明了他俩的关系。
        王海潮犹豫一下,很踌躇的样子,但一见女子的眼神也就点了点头。
       饭店的楼上就有房间,是那种钟点房。这一带的饭店都会有这类似钟点房。王海潮开了一个房间。
    进了房间,这暗红色的灯光下,一股浪漫骚情的气息马上围绕在王海潮的周围,他有些把持不住了。由于和李佳凡分别的日子太久了,王海潮迫不及待的又有些小心地将女子搂住,那女子在他的搂抱下有些微微地颤粟。
   “先生,是不是先洗一洗澡?”女子轻轻地将王海潮推开。
     王海潮一愣,随即明白了女子的意思。
   “好!正想洗一下,这个.....你不洗?”王海潮有些尴尬,极力想掩饰自己色急的样子。
   “你先洗吧,我一会再洗。”女子象是有点羞涩似的,缓缓低声地说。
     王海潮三下五除二地脱掉体恤和长裤,正准备将裤子和手机放在床头上,一想到裤子还装着不少的钱,便抱着它们穿着裤衩进了洗手间。
     他洗得很快,冲了一下就出来了。其实他一进这入这房间后就有些后悔,对他来讲,和这女子交易纯属是一种惜香怜玉式的他确实不忍心拒绝,并没有那种专门想猎艳或“偷香”的心理,加上许久未有性事,生理上的冲动促使他想把这种过程执行或者演绎完毕外再没有其他目的。加上这样的事他一次遇上很有些新鲜和刺激,所以他有些不由自主地进行着。
    出了洗手间,王海潮见那女子仍然坐在床边未动,就对她说:
   “你去洗吧。”
   “嗯.....”女子似有难言之语。
   “是不是后悔了?”王海潮的同情心占了上风,他从和这女子接触到现在一直有这样的心理,现在见女子这样心中便更加肯定了他的判断。
   “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个,第一次!”女子有点结巴但语气很重。
   “第一次?”王海潮有点吃惊,旋即便明白了:“你是处女?”
   “嗯。”女子低着头,使劲咬着嘴唇,十分困难地咽下口水后嗫嚅道:“是不是可以多给一些钱?”
    “什么?”王海潮有些诧异,诧异的不是女子说出了多要钱的话,而是她竟然还是一个处女。
    “这个-----”王海潮喉咙有些发紧,先前那种急切的性冲动突然消失了。
    处女,一个对他来讲有些神圣的感觉,使他有些新鲜和恐惧。当年和李佳凡新婚之夜,他居然想要用一种古法来检验李佳凡是不是处女,因为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友。结果遭到李佳凡的强烈反对,为此,他背上了一个不信任妻子的恶名,后来每逢两人吵架李佳凡就用此来奚落他,让他十分难堪。如今当他听见那女子是处女时,一种莫名的紧张让他思维迟钝起来,性趣索然。
   “你想要多少?”他问。
   “两千!”女子很坚决的样子。
   “两千?”王海潮有些意外。他多次听别人讲,市面上绝对不止这个数。他明白这女子第一次来做是真的了,而且还不太了解市道。
    女子眼巴巴地望着他。见他发愣许久未答应,便有些着了急。突然,她斩钉截铁地脱掉外衣,解开了乳罩,还有三角裤头。全裸地站在他面前,她那光滑匀称紧实的身体在房间里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迷人,乳房坚翘圆润的样子真让王海潮有一种想揉摸的感觉。
   “身材比佳凡好。”王海潮将她和妻子比了比。同时他有些脸红了,他不是一个花花公子,平时除了真实的看到过自己的妻子李佳凡那开始发胖的身体外,还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裸体的年轻女子,在这样的女子面前,王海潮感到自己的胸膛里阵阵的起伏,刚才消失了的性趣似乎又来了,按捺不住的蠢蠢欲动让他恢复了些原始性。
   “好吧,两千就两千。”他胆子大了起来。他今天身上正有好五千元,这是他背着李佳凡开的股票账户自己悄悄地在炒股,当然公司的钱他是不敢乱花一分。这是用他的私房钱开的户,这几天行情很好赚了不少的钱,原本想留在账户上继续翻滚赚更多的钱,但老婆不在家便动了用心,于是今天取了一些出来,准备换一款新手机。
    女子向他走了过来,他有些紧张起来。
    突然,女子的手机响了,在十分寂静的房间里分外震响,她象惊了似的一把抓过床单围在身上,从挎包里掏出手机接听。
    王海潮猜这一定是她的同伙刚才那中年女人打来问她的情况的。想着自己第一次出轨竟然遇到的是一个处女,他有些嘲笑自己“是不是很幸运呢?”
   “你是杨梅吗。我是三医院的,快给你父亲交钱吧,要不明天就要停药了,听到没有?”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清晰。
   “听到了,听到了,你不要停药,我马上就来交钱。”女子急切地向电话那端喊道。
   “原来她叫杨梅”。王海潮在旁边把电话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如此看来,那女人说她是因为有困难才来做这个还是真的。”他想。一种有点酸楚的感觉涌了上来,他有些悻悻然。
    女子接完电话,又默默地拉开了围在身上的床单,神情凄然慢慢地站了过来。
    这时王海潮所有的色情想法全部烟消云散:
   “你不要再这样了,快快穿上衣服吧。”
   女子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不做了?”她有些惶恐。
   “是的,你的电话我全听见了。你爸还在医院里等你的钱呢。”
    女子一下泪如泉涌,瘫坐在床上。
    王海潮挨近她,将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后,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支烟。
    窗外的天空被城市的灯火辉映得斑驳彩艳,楼下的路上车水马龙,繁华熙攘。当他转过身来时女子已穿好衣服,什么也没有说,提起包来就准备出门。
   “不要走”王海潮揪住她的胳膊“你爸是什么病?”
   “肾病,正在做透析。”她咽咽地说到。
   “你为何不去找一份工作?”
   “嗯........”她有点不想再说什么“谢谢你,我该走了。”
   “不要忙”王海潮拦住她。“我这里还有一些钱”。想到女子的难处,他不假思索地将身上带的钱掏了出来数了两千便往女子手中塞。
   “谢谢,我不会要你的钱。”女子挡住了王海潮的手。
   “那你父亲的病怎么办,让他停药吗?”
   “可我什么也没做。”女子似乎对自己很失望。
   “你不用做什么,就算我们交易了”。王海潮的口气很英雄“而且是我愿意给你钱,行不行!”
    女子很踌躇了一会才说:
   “那算我借你的,你留个电话给我,我有钱了再还你,请你相信我,要不我是不会要你的钱的。”
  “也行。”王海潮想了一下说。
    其实他根本没想过这女子会不会还钱,只当做了一件好事而已。当女子接过钱又在手机上输进了他的号码后,他从心中涌起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那是一种“英雄救美”式的快感,虽然对这女子他有些挽惜和遗憾,特别有点感到可惜,因为象这样看来很清纯的女子居然也能来做这种事,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在感叹世风日下的同时,他又啜叹生活的不公和无奈。
   “如果有办法她也不会走到这步的。”他这样想。
    对今天这事他确实感到了从未有的愉悦,那隐约离开李佳凡太久而有的骚动,顷刻之间全部烟消云散。他十分轻松而又很绅士地为那女子拉开了门,送了她出去。
    那女子出门后回头望了他一眼,便匆匆地走了。王海潮从女子的一瞥中分明看到她眼中的泪水,清澈而又凄楚。这一眼让他的心猛地动了一下,竟让他的眼睛也有些湿了。
 
 
 
        退了房,出了饭店。王海潮决定要跟着这女子去看看他那住院的父亲,他已完全被那女子凄楚的眼神征服了。在退房的那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要抱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态,帮助杨梅。其实,在他的品行中,本就是一个乐心施善的人。昨年水灾,他为灾区捐了一万元;市上晚报发动为患白血病的大学生捐助,他捐了2000元;还有李佳凡单位的同事的小孩车祸,他也捐了1000元。为这事李佳凡好好地亲热了他几天,说他很有男子汉的味道。虽然老婆对他多次捐钱的事颇有微词,但经王海潮耐心做工作,加上他们的家庭还算富足,李佳凡也就放开了。
       今晚这事,让他遇见了,下意识地当然也会这样做了,何况面对这样的一个女孩儿。虽然这事看来有点暧昧,但王海潮觉得问心无愧,所以他便跟上了杨梅。
       杨梅在前面走得很快,虽然这里离三医院很远,她没有打车,显然是为了省钱。王海潮很想叫住她,叫一辆出租车,但他又不想她知道他在跟她。于是就远远地跟在了后面。其实,在王的心中还有另外一种猜测就是想看看这女子到底是不是象他所听见的那样父亲真的病重。现在的骗子太多了,他这样想过。但王海潮一万个不愿意这女子是这样的人,而他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有些惭愧。既然做好事,又怕上当,王海潮有些嘲笑自己了。
    杨梅果然来到了三医院。王海潮彻底地放弃了那一点点的关于骗子的担心,他释然了。拉开距离地跟在杨梅后面上了住院部的楼。
   楼上医生办公室里,一个胖子医生正在呵斥杨梅:
   “你再迟一会来,我就停药了,快点到财务室去存上,这几个钱只能管三天,你赶快想办法拿钱来,要不我只好停药”。
杨梅没等那胖子说完就发疯似地说到:
“求你们了,千万不要停,不要停,我会想尽办法筹钱的,这两千块,我马上就存进去,求你不要停药。”
那胖子面对杨梅的哀求无动于衷,冷漠地应到:
“不要烦我了,你快去打款吧,总之有钱就好说。”
站在门外的王海潮实在忍不住了,冲进了办公室指着杨梅对那胖子吼到:
“她的医药费我负责,你不用催,要是病人有个三长两短你是走不了干路的。”
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那胖子一跳,连忙站了起来躬身低言:
“好说,好说!”
杨梅猛然见了王海潮,一张脸涨得像猪肝色一样,十分惶恐,站在那里分外诧异地看着他呵斥那胖子。
“你..怎么来了?”她很疑惑地问道。
“我..我…我..”
王海潮一时语塞,他找不到来医院的理由。
“来..看看..这里....”慌忙之中,他连忙掏出身上还有的三千元钱来,对那胖子恶恶地说道:
“财务室在哪里?这时还有不有人?我要进账。”
“在底楼,有人值班。”胖子指了指楼下。
 “走,我们去存钱”。
王海潮一把牵起站在一旁发愣的杨梅就往楼下走去。
    在楼口,杨梅甩开王海潮的手:
“你不要这样,我不会白白要你钱的。”此时的她已完全被一种无名的羞耻感笼罩着。为了父亲,杨梅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做出了一种需要极大决心和勇气的为孝卖身的决定,才十分麻木地去找人介绍而成了“流莺”,然而这莺翅却还未展开就被眼前这个男人握住了,堵塞她唯一找到钱的出路。而现在王海潮出现在医院里是她万万没想到的,当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她就觉得象在光天化日下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羞愧得无地自容,因为他是她的嫖客。而对王海潮所做的一切包括此时要为她那病重的父亲买单的做法,她是找不出任何的理由来解释。她自己来这城里两年多的经历告诉她,世上没有好人,除非他是有目的。但王海潮是什么目的呢,她想不到。而自己除了能给他的身子外,一无所有。这样的事情好象只是文学作品中才有的那种“义嫖”、“侠嫖”现象。但不管王海潮是“义”还是“侠”?对她来讲这种平白无故的钱会让她不踏实,尽管她目前走投无路,而病重的父亲正在床上眼巴巴地等她拿钱救命。
“你跟着我,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骗子,对不对?”
杨梅用一种屈辱的眼光盯着王海潮。
面对杨梅闪着泪光的眼神,王海潮觉得已没有任何掩饰的必要了。
“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我绝对没有任何恶意。现在既然在医院里了,这足已证明了你是一个诚实的人。难道我来证实你的品行还有错吗?”
王海潮越说越激动,拿出了在大学里参加辩论的劲头和在公司给职工讲话的样子,对杨梅指手划脚。
“你现在这样的处境,还拒绝我的好意,可见你的人品还有高尚的一面,你可能还是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学生,是不是?”
杨梅掩面而泣地点了点头。
“嗯.....”
“我难道能看见你就这样下去?我现在既然知道你为父亲才做这样的事,我虽然算不上正人君子,但也不能坐视不理呀!”
杨梅泣不成声。
王海潮继续说:
“今天让我遇上这事了,就象走在街上,见人跌了跤,我肯定要去扶一把吧。你不要我的帮助证明你很有骨气,人穷志不穷,但是骨气能不能治好你父亲的病呢?你要想靠自己的力量来改变你目前的状况,你能办得到吗?既然办不到为何要拒绝好心的帮助呢?”
王海潮一口气说了许多,见杨梅低头啜泣,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让他怜惜之心油燃而生。
“你既然不想无故地要我的帮助,这也行,我聘你到我的公司打工,挣了钱再慢慢还。你父亲的医药费就算我预支你的工钱。另外,我还可以找人为你募捐筹集医药费,行不行?”
听见此话,杨梅就象绝处逢生,在茫茫黑暗中看见了一道曙光在自己眼前升起,她万万没想到王海潮有如此的心意,刚才在宾馆的房间里时,她只觉得遇见的是好心的教师这类人物,但现在才知道是公司的老总。先前,她为了找工作给父亲治病,从所读书的大学休学一年,先后应聘了几十家公司,但对还未拿到毕业证的她来讲无疑是白忙。这期间她到过餐馆当过服务员,在宾馆当过接待员但每月几百元的工资,对父亲每天的药费都上百元的病来讲无疑是杯水车薪,而父亲的病是不能拖下去的。她不能失去父亲,这是她唯一的亲人。母亲在她考上大学的前一年去世了,父亲为了她能读上书发了疯似的挣钱,搞垮了身体,现在命危旦夕。当她从农村的家里把父亲接进城来治病时,把能卖的都卖了才凑够住院的费用,而对继续治疗的费用,她想尽了所有的办法,找亲友借,找同学借,但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只有采取保守治疗,每天服药,每周透析一次。要想彻底治好父亲的病,对杨梅来讲无疑是一个神话。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父亲有事,要不她就成了孤女。
“这样行不行?”王海潮再次加重了语气问她。
杨梅慢慢地停止了抽泣,抬起那张被泪水冲掉了脂粉而显得十分憔悴的脸来,望着王海潮点了点头:
“谢谢!”
王海潮拉着杨梅下了楼。
 
 
     在医院财务室交了钱,王海潮又跟着杨梅到病房里探望了她父亲。父亲躺在病床上已睡着,干瘦的身体在被子下面陷着,暗黑的面容被白色的床单映得十分鲜明。杨梅给父亲掖了掖被子后退了出来。
    出了病房,杨梅要回到租屋去给父亲拿一些日用品来,租屋在郊外,离这里很远,王海潮担心她一个人走夜路便坚持要送她回去。出了医院的大门,凉凉的微风稍稍地带来了一些爽意,王海潮陪她走到马路边,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在夜色里神经质地飞奔,远远射来的灯光使路面显光怪陆离,灯光在瞬间照亮他们有些沉重的身影后便在夜光里中招摇而过。
    她没有打的的意思,细声嘤嘤地对王海潮说:“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你忙了这样久,也累了。快回去吧,我一个人回去。”
     王海潮没说话,看着她那有些过意不去的表情和柔弱的样子,心中更觉得有些酸酸的。他的确帮了她一个很大的忙。这对他来讲确是算不上什么,但一想到杨梅这样的女子对这样的帮忙是连想也不敢想时,他更觉得这个社会太不公平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但没有接。
     “是李姨打来的。”李姨就是先前带她出道的那中年女人。“她也是好人,也是苦命人。”杨梅低声地说。
   看样子,她不会回电了。
   “我不会再去了”这话有点像是宣誓一样,说完后她定定的盯着王海潮:
    “这几个月来,只有今晚过得像个人样子”。她说这话的语气很伤心,说着竟有些哽咽了,慌忙地背过身去。
    王海潮的心里很不好受,原本他见杨梅这样清爽的女子下海来,就觉得太可惜了,才起了善意帮她。见她说不再做这样的事了,他也十分感动,是感动他自己救人于苦难之中。于是一种豪气也从心底升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头上,并轻轻地拍了拍她。
   “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他说。
    她犹豫了一下便点了头。
    “其实我真很害怕一个人走夜路。怕有一天我真的就这样下去,父亲不在了,我成了孤儿,找不到出路,和多数贫穷的女子一样,命运将十分悲惨。”她酸楚地说道。
    王不知说什么好,只有陪着她继续地等出租车路过。这时的王海潮想到了身边这个女人的命运,自己也感到有些无奈和孤单,是啊,这世上又有谁会在乎这样一个女子的命运呢?
    出租车来了,他俩上了车往杨梅的租屋开去。
    在车上,杨梅有些晕糊,她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为了筹钱,她疲于奔命,体力透支很严重。今天夜里她所经历的一切,是她做梦也未曾想过的。
    “这是不是真的?”直到这时她都还有点不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转过头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身边的王海潮还是那件体恤,皱皱的,脸上的胡子看来也有几天未刮过,有点疲疲的,长相虽不是很帅气,但眉宇之间带有一些英气,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这是那种见一面后不容易记得住的那一类男人,杨梅心想。
    这时王海潮正扭着头看着车窗外,脸部被车外飞速闪过的灯光划得色彩班驳。杨梅被这张缤纷的脸庞感动着,象是见了一尊耀着光彩的佛像般,她突然有一种想顶礼膜拜的感觉:
    “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这时在何处沦落。”想到身边这个男人在接近凌晨时还在为自己奔波,她心中涌起了莫名的冲动,是那种从心中被彻底征服的感动。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情感突然来临,冲撞着她的心扉,热血上涌,浑身发烫。霎那间,她便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将自己的处子之身留给他!不管何时何地。她咬着嘴唇发誓一样地暗暗下了决心。
    当王海潮扭过头来时,杨梅迅速将眼神从他身上转开,马上低着头,脸色一下胀红了。
   “你明天安排好你父亲的事后就到我公司来上班吧,这上面有地址和电话。”王海潮从裤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出租车停在了杨梅的租屋外。这是在城效结合部,是那种很杂乱的搭建棚屋,乱七八糟地横摆竖立。下了车后到处是一片漆黑,杨梅带着王海潮摸着路找到了她的屋,开了门,打开灯,屋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外几乎什么也没有。杨梅显得有些慌乱:
    “不好意思,家里什么也没有,你请坐。”说着将床沿用手擦了擦。
        “不了,你已到家了,我想走了。”王海潮说着就准备出门。
       这时杨梅象是很惊恐地站起身来,软软地靠了过来,她在弱暗的灯光中紧紧地抓住了王海潮的手,她的手湿湿的,是那种一紧张就会出汗的手,冰凉冰凉。
       她说:“你陪我坐一会吧,就一会儿”。口气中有些哀求。
       王海潮见她靠了过来拉住他时也有些紧张,但没有拒绝,机械地被她那只手牵引到床边,她直直地坐在床沿上,王紧靠着她站着被她的手拉得弯起了腰。突然,她用双臂紧紧地环抱着王海潮。她的嘴唇猛地一下贴在了王海潮的嘴上,脸也紧紧地粘在了他的脸颊。她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像是在渲泄某种东西一般。王海潮让她突如而来的亲吻点燃了体内的原始易燃物,他怀着心疼和怜惜的情感,用双手也一下搂住了她的颈脖忘情地抚摩着她的头发,一股淡淡地女人气味在他的抚爱下弥散开来,他有些贪婪地吸吮着那种只有青春女孩儿才特有的气息。而她正在用嘴唇、脸颊、鼻子一次又一次去触摸王海潮的脸庞、嘴唇、胸口,好似在演算一道爱情绝对值的数学题那样认真。那种主动而又热烈的程度简直象奋不顾身似的。王海潮被感染了,他也用嘴唇和下颌去回应她,他的手在她乳房上沉醉地轻轻滑动着,他的胡须在她的头发上发出嘶嘶的声响。他俩在相互的喘息声中开始忙乱起来。她抱住王海潮往后一倒,王的身体往前一倾,他俩顺势仰面倒在了床上。他的身体沉重而又小心压住了她那柔软的身子,她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又欢愉的呻吟。在慌乱之中王海潮更加手忙脚乱,正在紧要关头,他见她那清澈的明眸正闪闪发着象火一样的光芒时,他突然被一种很强烈的感觉空袭了,那是一种犯罪感。他猛然刹了车,象被子弹击中似的,一下软了下来,僵住了。片刻不到,他便弹簧般地从床边站了起来,狼狈的样子全都暴露无遗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王海潮顿时感觉自己愚笨得像只考拉一样。
      他冲出门前,见她直直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皱得象风儿吹皱的水面,撩起的上衣下面两只紫红色的乳头高高地昂着并随着身体一同起伏,而她的眸子里清清地汪着凌凌的泪水,如在春夜里盛开的昙花一样。
                                         他觉得他亵渎了她,将自己一直欣赏杨梅那清淡如菊般的气质和那种男人楚楚怜惜弱女的美好感觉撕裂得体无完肤。
      王海潮突然非常恨自己竟那么无耻、卑鄙、下流。
      他出了门来。
      门外,春夜里的空气有些潮润,淡幽幽地带了一丝丝不知名的花香味,传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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