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谈些似乎是题外的话吧。最近在澳华文学网上,读到一首《安公子》词牌下的《 毗陵驿怀古》
傲日驱重瘴,看江山赤云霞荡。无尽苍茫虚过眼,向北家乡望。亮甲耀黄龙,岳后金谁抗?读旧书,抑郁歌难放。攘外千秋罪,非我英雄独唱。
首踏新河舫,岸花飞落随波淌。黛玉空怜天变换,只幽幽花葬。同是一河山,旧地无人访。思宝玉,此去真无恙?愿平平淡淡,家国年年兴旺。
读来还真有如作者说的:《安公子》词牌下的词曲宿命地蕴含着“忧而不婉,抑郁无终”的那种感受,其署名“阿炳”,也肃然让人忆起当年无锡的二胡艺人阿炳以及他那传世的名曲《二泉映月》;时隔六十多年,阿炳的形象伴着浸透《二泉映月》每一个音符的深切凄婉与一个失眠者黑暗中的凝神已经由中国一位叫茅威涛的艺术家领衔搬上了舞台,听觉与视觉的浑然一体在舞台上的展示,第一次使人们更能领悟,只属于历史的厚重而又淡泊的沧桑感能如此宁静地、清澈又不失缠绵地从一个穷困潦倒、晚年更挣扎乏力的草芥盲人他短短几十年的底层生涯中透析升华出来,悠悠、远远地成为不朽,从而理解名曲的力量不需雕凿就能如此经久弥坚。但我这里只感兴趣备注-3所绍介的:“毗陵驿,常州西直街后,红楼梦终末,贾宝玉自此登船无踪而去。”这么说,这位阿炳是在常州有感而生词了,算是老乡。虽然我清楚常州,这个坐落在古运河边上的城市,城里便多有小河穿城而过,“阿炳”注释中提及的“西直街后”,记得原来也徬河,河上有桥,后来举国“深挖洞”时断了河道并构筑成了防空洞,现在是成了地下商场或竟至于废弃不得而知,但那里原叫“毗陵驿”,还同贾宝玉登船出家而去有关,我还真的十分无知。中国人的要知中国历史真相甚至乡土地理历史名人,历来难于上青天,即便当下,依然有铁耙在筛选,以便黑白分明。“阿炳”词中如此一提,倒使我记起上世纪七十年代,有一年从乡下插队处回常看望父母,在《工人文化宫》前广场上,遇到这么一件事:有个外国女留学生,正在拦住人询问什么事,我回城就是“城市倒流人口”“无业人士”,能去的地方大抵是书店之类,这天正好路过,自然走拢去看稀奇。那个女留学生,说着还行的汉语,正在打听哪里是当年林黛玉同她父亲一起沿着大运河去省亲时,在常州登岸后上的茶馆?“红楼梦”“茶馆”这几个词一直在说,而那“茶馆”两字的发音很逗。但听着的人都很茫然,告诉她,我们都是常州本地人,一直住这里,但从来没听说过。要说《红楼梦》时的茶馆还能留存到现在,那是完全不可能的。那女留学生问,当地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围着她的一圈脑袋都在摇。现在还有茶馆吗,只要是运河边上的?-听她这么问,又是一圈脑袋在摇。我当然也左右摇头了。什么老黄历了,这可是新中国,全新了,肥皂拖把刷子都用上洗过了的。她非常失望,期期艾艾地,不知道此行是奔着什么来了?我想,她回去肯定要问她的导师,他们自己知道不知道,找过没有?或许原本就是胡说?不过,打知“解放”一词以来,许多东西都成了“有过”的,便自然只能是“同是一河山,旧地无人访”了,比如,北京的城墙可是真的有过,有照片的。其他么,眼不见便只能信“原来就没有吧”!
那么,现在还有什么呢?可以让人“愿平平淡淡,家国年年兴旺”的呢?要是极其简练地说出还有什么可以担当此重任,我忽然想起,有的。就是“他”了!陈光标!这个党国时代的富豪,在《七》里我用来和英国移民皮尔作比较的顶尖代表。这就是已经被证明了是这个时代中国最善有的东西,具有“味精”般的国民圆滑精明的秉性。“道不同”,我现在很后悔竟然会拿他来同澳洲立国时期的大英帝国移民皮尔作对比,至少太对不住皮尔这个也不虑“向北家乡望”潦倒了的逝者了。
但西奥开发时,移民个个梦想着发财成富人却是真的。他们绝对没有想到诸如给当地土著发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东方智慧,善人举止,他们是奔自己的未来而来,不是要弘扬大英帝国的非富即贵。尤其是英国贵族,“看到所分土地虽如汪洋大海那样大,却多是丛林荒地,非先砍伐平整土地不能种植。人来后简直吓傻眼。”钱已经投下,必须要有回报吧?赔本的地主没有意义。这些先驱者当然只认土地天然是“皇家地”,他们花了钱买成了自己的土地,所以,私有财产不容侵犯。但土著人则不予认可,他们认为这些突然上岸来当地主的白人是入侵者,即便他们不愿意同他们冲突,但几万年来的自然法则也当然不会因此改变。土著认为,地上只要有鸡牛羊,都可顺手捕捉、宰杀,成为他们的食物。而在白人眼里,是土著人不断地干扰对他们的正常生活,偷牛羊,不劳而获。有时也会趁机攻击孤居独处的白人。即使也有些例子,表明土著天然的淳朴,但白人移民不会因此放松其警觉。比如:在珀斯斯旺和坎宁河周围一带有活跃的土著洛氏(Noongar),约六十人。其中以杨钢(Yagan)的父亲珉得(Midgegooroo)为首领。珀斯很早就流传有白人小孩被偷的传奇故事。事实是,确实有位白人小孩迷路失散在丛林中。土著人好奇地把他带回到部落,让大家看白人孩子长得什么样,然后又无伤害地把孩子带回到其父母身边。尽管如此,这个“被偷”还是引起极大恐慌和普遍警惕。
白人与土著人本来就互相了解不多,“事故”必然导致互不信任。在仇恨不能沟通化解下,矛盾日益激化。”《西金山史话9,围剿战》而当白人探险队为了更多的土地开发,深入土著的腹地时,那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一支探险队就走后再无踪影,后来查明,他们这支队伍走后第四天就被土著人杀害了。“起初他们先制胜,以枪击败土著人攻击,后来夜间被土著矛枪刺死。据说,衣物全在,不为偷,仅是为满足吸人血。”只要想想,你鬼鬼祟祟到人家的深宅后院去,当然是非偷即盗,当地的主人会善待你?即便在21世纪,中国的富豪到美国去发钱给穷人,事先精密计划,在纽时做了整版的广告,世界媒体也助阵,当事人 陈光标也主动找到恰当的机构,言语沟通无障碍,谈了中央公园给流浪者每人300美元的计划,还捐了3万美元支持该恰当机构的慈善努力,该机构在慈善活动上也因此颁发了陈光标要的证书,一切本该完美,却最终成了“一个误会”,成了一个钞票递过来递过去的有趣而其实龌龊的笑话,让世界看到的只是一个甘心在泥潭里嬉戏却永远不懂“小儿科的谎言逻辑”-是“行不得也”的“哥哥”!示范的人物永远弄不懂在国内行之有效如鱼得水的“沐猴而冠”,怎么到了国外就如此一纸证书也会“弄巧成拙”成了历史戏弄人的一幕?观赏它不能使任何一方有正常意义的心理生理上的满足。即便是拿到钱的,也说有几人拿到?如此一想,还真不该苛责西奥开发的历史里,白人征服者与土著之间沟通了解之困难。
蔡田明先生新书《西金山史话》里有细节披露:“最早有记录的冲突是,因为一个置业者的房子被掠夺,1830年5月,白人武装在珀斯蒙格湖袭击土著,杀死几个土著。
杨钢于1832年在坎宁河(Canning River)攻击两个白人,杀死一人。被捕监禁后逃走。得知他哥哥受伤,他与父亲袭击了两个置业者。父亲被捉判死刑,他继续逃亡反抗。政府悬赏捉拿。1833年被其部落青年出卖射杀。他的头颅被带到伦敦。对于土著的骚扰,位于军人立场的斯特灵不能容忍,感到维护生命责任重大,强烈要求建立警察部门,很快就得到伦敦政府资助。
在他领导下,于1834年10月在平佳乐(Pinjarra)一带展开一场围剿战,打死二十多个土著人(土著民歌传说有上百人),总算平息了土著人的骚扰破坏。这场西澳最大的歼灭战,虽以胜利告终,同时也扩散了土著人对欧洲白人的憎恨。”
但这终究是血腥的历史,不能看成是一个需要“科普一下”的笑话。
所以,“杨刚的头颅后来回归他祖辈生存的土地,并于2010年7月埋葬在斯旺谷(Swan Valley)。杨钢成为土著人骄傲地抵抗白人的英雄象征。其双手肩扛茅枪的雕塑竖立于黑斯小岛(Heirisson Island)上。”虽然,他们抗争而持有的权利远非竖起一个民族的抗争英雄。这点,我以后再结合《西金山史话》来谈。
在澳洲土著始终不懈的努力下,主流社会终于懂得了该如此正视历史,而历史便有了一个虽然迟来的但属于正面的结局。 “攘外千秋罪,非我英雄独唱”终于不属于西澳这段历史,也不属于“西方历史”;“读旧书,抑郁歌难放”只是东方中国人的宿命情怀(O,或许也是今天东方日本人的情怀,了了应了“一衣带水”),而“愿平平淡淡,家国年年兴旺”依然是海内外华人一如“黛玉空怜天变换,只幽幽花葬”、 “忧而不婉,抑郁无终”的“安公子”情怀。
18/07/2014(刊出在《联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