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尾望望侦缉队长,狞笑着喝道:“带上来!”,一下就把柴进震住了。
一位被紧巴巴捆绑着浑身血渍的老者,被卫兵带了进来。
卫兵手一松,老者便跌跌撞撞的坐在了地上,一头湿络络的银发,屏蔽了垂着头的脸庞,只有痛苦的喘息不断来。
柴进耸耸肩膀:“我不认识他,这是干什么?”
李富贵窜上去揪住他的脸往上一抬,柴进不禁倒退了一步,这不是上次给自已看病的老中医吗?怎么,他会是潜伏特工?
“还说不认识吗?”
松尾注意地盯住柴进的脸色,对了,审讯间最好的办法是注意被讯问人的喉结。大多数人的喉结都会在突丌的讯问面前,不由自主的颤抖。
“给你看过病的,你何故健忘如此?”
柴进的喉结动了一下,又一下,松尾知道城防司令陷入了恐慌。“是的,是给我看过病的老中医,可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没想到这厮耸耸肩,竟然镇静下来:“我是认识他,可这又有什么哩?”
松尾注意的紧紧盯住柴进,拍拍自已的巴掌。卫兵立刻又拿上一小瓶密写液,一个翻破了的写满数字的薄本子。
柴进不屑的看看这些玩意儿,又朝宪兵队长摊摊手,一脸的无辜:“太君,我笨,你能再祥细一点哩?”
“好的,我今天就当回柴司令的老师。你认真听好了,不清楚的地方,可以举手发问。”
松尾不急不燥的走到桌子边,就着一纸白纸,随手写几句话,拿给二人看看。然后再用密写液轻轻一涂,二人再看,纸片上的话不见了。
松尾又端起茶碗,呷一口茶水轻轻喷在纸片上,那话就清晰的又显了出来。
“明白了的?这就是传递情报的密写液,他一个公开行医的人,要这神神密密的玩意儿干什么?”
“还有这个本子,就是特工用的密码本,上面的数字,我已经大部份破释。”
松尾拿起密码本,逐一点着密码给二人解释:“密码29,其中的1,就是蒋介石手下,杀人不眨眼的戴笠戴雨农局长的代号;2,就是军统局的编码。而9呢,则十有八九是指在宛平潜伏的特工代号。”
柴进勃然大怒,一脚踢向老中医:“妈拉个巴子,敢跑到老子身边搞潜伏,老子枪毙了你!”
然后,又不解的瞅着松尾:“可是,这家伙毕竟只给本司令看过几次病而已,平时并不打交道的,何来潜伏之说?”
松尾没说话,而瞅瞅一边的侦缉队长,得意的一笑,端起茶碗轻轻呷一口香茗:“这个的,让李富贵的讲好啦。”
这次军统局的意外失手,功劳全在宛平侦缉队长李富贵及其兄弟们。
话说小鬼子打了进来,乡绅百姓如丧考妣,妻离子散,万般惨景,痛不欲身。唯有这宛平混混李富贵,摇身一变,成为了有枪有势不可不可一世的侦缉队长。
世事变故,江山易主,有人哭有人喜有人惧,历来莫过如此。
原来的李二狗子,活得多么的悲惨,无职无业无收入,就靠和一班兄弟偷鸡摸狗,敲诈勒索聊以过日。
他自已也知道,自已一上街,迎接自已的就是厌恶的目光和忙乱的躲避……
那时,自已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却时时遭受到官府的围捕和拘禁。在黑暗的县衙门牢房,想起亲爹在生时显赫的家世和吃喝,时时滴下泪来。
然后,发誓要熬到自已活得好好的,亲手宰了柴进这厮……
曾经以为是十分遥远的梦,没想到小鬼子就帮自已实现了。侦缉队一打算成立,李富贵就专挑那些在过去的时光里,与柴进有过节的混混入伍。
然后,这一班鸡鸣狗盗之徒就扯起了侦缉队大旗。
侦缉队怀着对社会及柴进严重的不满和敌视,效力极高,猛打猛插。一时,弄得宛平谈侦缉队脸色而变,竟然比提起小鬼子的宪兵队还要害怕。
当然,这很是让松尾满意。
所以,对城防队和侦缉队,公开的呵护和配套都不同。如果就此引起手下二个汉奸的火拼,更好。不管怎样,反正,愿意替皇军效力的人多的是。
自从那日柴进得病,在其官府看见了这位童颜鹤发的老中医后,李富贵就感到了似有问题。
但具体有什么问题,他又说不出。在人的第六感觉和潜在意识驱使下,李富贵命令手下加紧了对这老中医的秘密监视。
也是合当有事儿,一日,一个手下兄弟装扮成得了重病,由其他兄弟送去要老中医救人。
出于医者之道,老中医就忙乱的拉上了里间布帘,匆忙出来珍诊断病人了。
一个兄弟趁他在全神贯注诊断时,偷偷窜进了里间。一阵翻腾,结果在其床榻的夹层间,找着了这二件宝贝。
不过,手下不知是何物?
忙忙碌碌的跑回来拿给了李富贵端详,天可怜见,贵为侦缉队长的李二狗子,细细看了大半天,同样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逐屁颠颠的又献给了松尾太君……
宪兵队长一声令下,李富贵趁夜带队突然袭击,于黑暗中抓获了老中医。还趁势在老中医那个毫无姿色的丫头助手胯间,狠狠儿揪了几把,才得意洋洋的班师回朝。
现在,柴进是逃不掉干系的了,无论如何,老中医替你看过病。
看病,就是秘密接头哩。
在松尾太君耳提面命之下,从来不知特工为何物的李二狗子,居然天穴顿开,也有一点似懂非懂啦。
听着侦缉队长自作聪明的分析,松尾倒是宽容的笑笑。
他只是感到奇怪:怎么中国人整起中国人来,会那么的狠毒暴虐和下手无情?都想一下子制对方于死地,打入深渊万劫不能翻身?
饶他自诩为“中国通”,断断也弄不明白其中的奥秘。
他当然不是屁事儿也不知肤浅的李二狗子,这个密码本和密写液,只能说明老中医或是军统特工的嫌疑,不能作为柴进身边就有潜伏特工的证据。
不过,老中医给柴进看守几次病,利用其诊断的机会,和柴进身边的人接头,倒是有可能的。
然而,当他关上门,独自一人勤苦思忖了大半夜,将柴进身边所有的人在自已脑海中过滤了几遍,依然无法确定是否真有潜伏特工。
铁心投靠皇军的柴进,除了一个贴身女佣,身边全是带把子的枪兵。
总不能将所有的人都抓起来吧?对不对?松尾的脑袋瓜子也曾浮起那贴身女佣的面容,面黑而丑,老而无味,会是她吗?
可对一向风流云散的柴进来说,即然把这么个丑女留在身边,想必也是经过千般观察和调查了解。
松尾调看过她的档案:某某,三十六岁,宛平郊区农家女,其一家子在皇军攻打泸沟桥时,就全部被炸身亡,系柴进的太太亲自选定。
想到这儿,松尾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