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个叫“中国老年朋友商”的,玩起了新式传销。
其新方法很隐蔽。
很有欺骗性。
也很受一般老年人的喜欢。
己有不少老年人上当受骗,其中包括不少离退休干部。不久,又接到眼线密报,朋友商的地区主任卷款潜逃,上当受骗的老年人们,情绪激动不稳,可能酿成事变,影响城市秩序。
情况紧急汇报上去。
市领导迅速作出指示。
“调精干警力组成工作组,追捕卷款潜逃者。
对上当受骗的老年人进行安抚,把震荡限制在最小范围!”
于是,青队诸多工作中,又增加了这一个重要项目。好在市局领导作了新的调整和指示,一批经验丰富的干警,充实了工作组。
并根据实际情况,行动方案作了调整。
不召集。
不开会。
凡是自愿说明者,欢迎!不追究其责任,并为其保密云云。
所以,这二老头儿的不打自招,也恰好适合最后一条。可邱候和春钱哪能知道个中原因?还凑在一块儿鬼鬼祟祟了大半天,为其绞尽了脑汁。
听了二亲家的话。
胸有成竹的青队,微微一笑。
“这请放心,花钱买教训,知错就改,我们欢迎。
我可以明白告诉二位,凡是此事儿自愿说明者,欢迎!不追究其责任,并为其保密!”
二亲家这才相互瞧瞧,露出了欣喜的笑靥。没想到这二桩一直压在头上的大事儿,竟然解决得如此顺利?让二老头儿都兴奋不己。
邱候微笑着看着春钱。
“瞧,我说争取主动,向政府说明就没事儿。
这不是吗?
为人不做亏人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啊!”
春钱手舞足蹈,撸衣袖扯裤角的:“还是政府好哟!没有政府,这社会要乱套哟!哎青队,那个狗日的什么地区主任追到没有?”
青队笑。
“正在全力追捕!”
“那就是说,如果追捕到了,我们被骗的钱,就可以收回啦?”
青队依然笑到。
“请相信公安,正在全力追捕!”“哎青队,你可别打马虎眼,如果追捕到了,”邱候用力打一下亲家挥舞的手背。
“真是的!
一高兴就忘乎其也了?
青队这样忙,我们该走了。”
站了起来,对青队合合掌:“谢谢,麻烦了。”春钱也只得跟着致谢。可青队沉吟着,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找?
这让邱候心里,又是一紧。
他实在想不起来。
自己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公安注意的?
哦,这么说来,是不是这家伙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屁漏,掌握在了公安手里?
透过窗口,可以清楚看到外面那几个等候的人,着急的神色和徘徊的脚步。青队确实忙,可瞧他欲语又止状,邱候越发感到自己心里的不踏实。
春钱也感到奇怪。
这青队怎么啦?
要说什么也不说?
只是在想想。
春钱忽然发觉自己上当了,哎呀,这狗日的亲家,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公安掌握了?人家青队正寻思着如何理麻哟?
他要我和他一起来,不是被他利用了吗?
于是,春钱轻轻碰碰亲家。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露了马脚被公安抓住了?”
邱候哭笑不得,瞪瞪他:“我也这样为你担心呢。你闭上嘴巴,不说话行不?这不是在露天公园。”青队说话了。
青队先把刚才的讯问记录推了推。
然后,连同手中的笔一起推过来。
“签字吧,还有年月日,一笔一画写工整。”
二老头就弯腰撅屁股,一前一后的签了字。
一个印泥盒又推了过来,青队示意,请盖手印。邱候毫不犹豫的盖了,可春钱却迟疑不决。青队催到:“春师傅,例行公事,盖吧,没事儿的。”
春钱仍犹犹豫豫的。
“盖手印?
只有犯人才盖呢。
我没犯法,不是犯人。”
却不想被邱候一把揪住,狠狠在印泥盒中一按,在讯问记录春钱的名字上一捺,再生气的一放:“例行公事嘛,不盖你能走吗?”
邱候把按着二个鲜红手印的讯问记录,重新推过去。
“青队,我们能走了吧?”
青队先细细看了。
放进抽屉,然后说到。
“我有个题外话,可以问问么?”邱候点头。“你俩都在金额街道的旧厂区住,”“对呀!”“春师傅的房子是一年前才买,才搬上来的,”
“对的!”
“都是几十年的老住户啦!
知不知道红砖房有个藏宝的传说?”
青队说完,紧紧的盯住二老头儿。
“藏宝的传说?”二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是的,二人都在红砖房住了几十年,可这什么藏宝的传说,倒是第一次听说,从来没有印像。
“没听说过。”
二老头儿一齐摇头。
青队则点到为止。
“那好吧,以后如果听到这方面的传言,就请给我说说行吗?”
“可以!”二人点头,然后握手告别。二人拉开门出来,刚下了二级台阶,一边等着几个人就一齐涌上了台阶。
“报告!”
“进来!”
嗖!转眼进了青队办公室。
紧巴巴关上了门。
路过门口的民警值班室时,那个老民警正望着二人笑呢:“谈完啦?”“谈完了!”邱候扬扬手:“谢谢!”“哎邱处,请等等。”
老民警喊住他。
“请过来。
过来一下。”
二人走拢。
老民警笑问:“多久上任啊?”邱候一楞:“上什么任?”“返聘啊。”老民警满脸笑容:“我姑娘说的,重新掌管运管处,小曾处长给你打下手,邱候,你厉害呢,是个理财能手哟。”
邱候高兴的摇摇头。
“八字还没一撇!
说说呗。
你姑娘还在干老本行?”
老民警就愤世嫉俗的瘪瘪嘴:“你前脚离开,后脚就被调路队卖票啦。听说你要回来,早高兴得很呢。邱处,你要是真回了运管处,”
邱候忙笑到。
“玩笑玩笑!
托你的福。
真有这事儿就好了。谢谢指路,再见了啊!”
对春钱一使眼色,匆忙离开。可老民警仍追了出来:“邱处,记着哟,不要忘了哦。”邱候回头挥挥右手,漫声答到。
“好好!
记着记着。
放心吧。”
身子向左一拐,上了天桥。
走了一歇,一直吊在身后的春钱,才幽幽儿的说:“知道不,我本又想骂你的?”邱候没扭头:“后来想通啦,就不骂了?”
“没想通!
不过看到老民警的份上。
高兴都还来不及。
不骂啦。”
这就是春钱,一忽儿高兴得率直天真,返老还童,一忽儿又狡赖得小心眼儿连天,让人讨厌:“骂你了,你不返聘啦,我也没戏唱,对吧?”
邱候冷笑笑。
你懂个什么?
就知道紧盯到眼前,安全驾驶××万公里,拿个年终安全奖?
地地道道的公交司机嘛!
和你打交道和不幸成为了亲家,真让我累呵!刚才进了青队办公室,幸亏我及时想到了,如果我们真来个咬死不承认,不正好把自己笼起?
你不想想?
现在公安的效率有多高多准?
即然到了家里找我这份上,就说明公安一定掌握了事实。
弄不好己经破了案,从缴获的名单或收据上,早看到了我俩的大名。
再说,这个鬼似的“中国老年朋友商”遍地撒网,大肆吸金,上当受骗的岂只我俩?包不准早有人嚷嚷到了公安那儿,拱出了我俩。
我们早上了黑名单。
属于“批评教育”类?
即然这样,还不如自己承认。
落个态度端正主,认识深刻,积极主动配合,以保住自己平时的好名声?
你看,我们一主动承认,那青队不就接着表了态:凡是自愿说明者,欢迎!不追究其责任,并为其保密!这不就达到了我们本来的目的么?
当然,是不是真的保密?
还得看一看。
听一听。
反正,对这些搞公安工作的,三分相信,七分怀疑好!
“亲家,看来你重回运管处,是铁板上钉丁丁,铁定的啦。”春钱像自己中了头彩一样,兴致勃勃的跟在邱候身后,一只手插在铁栏杆上一路滑划,一面安排着亲家上任后的大事儿。
“上了任。
第一得让我重干安检。
那活儿专业,轻松又有权,见到任何司机官大一级,好像宪兵哟。
唉我现在才明白。
费力不讨好,讨好不费力!为什么现在的人,都想着要当官儿?要有文化知识?就因为比下力强呵。我掌了几十年的方向盘有屁用?一退啦就像落水狗,人见人烦呢。
可再看看你亲家。
坐在家里。
人家还自动找上门来。
我算彻底明白啦。如果人真能有下辈子,我一从娘肚子里钻出来,就马上去发奋读书,然后当官儿。”
邱候慢悠悠的走着。
脑子一片宁静。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呵!
不但轻松扔掉了二个大包袱,还无意中知道了一肩挑确是真心邀请。
哎,连小×都这样盼望着,说明了自己重回处长宝座,的确是众望所归,的确是事物发展的必然,的确是……反正的确是,非我莫属。
其实,这个小×姑娘在邱候的记忆,实在是很陌生。
因为工作需要,运管处除了直接管理着局小车队,还辖有几大管理小组。
要不,事必躬亲!
运管处处座,非累死不可。
查缉组,公开名儿叫“现场组”,其职责是可以任意抽查,市交通局下辖各路队,任何车辆上的售票员和司机。
查售票员。
主要查是当场凭售出票的票据点现金,以杜绝吃票款等不法行为。
查司机。
主要是看有无违规搭载和车况等违规行为,防患于未然。
要知道,凡是能进交通局,无论是坐办公室还是上车的,谁都不笨!这些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大神们,或机敏或率真或拙笨。
面对路队,公司和局办的三级管理制度,绝对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敌进我退。
敌驻我扰。
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壮大自己的战略战术,运用得炉火纯青。
要不,局里每年不翼而飞的百万票款,到哪去啦?
桩桩严重事故,从何而来?
所以,堵塞漏洞,节源开流,增加积累(后面不便直接表达于文字的是:保障各位的隐性收入),为政府分忧云云,便成了邱处贴在墙上的处长工作职责。
由于具有上述工作职责,查缉组的权利,对违规者而言,就大得现实而可怕。
可憎而敬慕。
嫉恨而嫉妒。
正因为如此,能到查缉组工作的,大多都是局本部各级大小领导所鼎力举荐。有钱有权的主儿,关系网铺天盖地抛过来。
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
邱候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
所以也脱不了这个俗。
可毕竟这查缉组格外重要,查缉人员的忠诚与否,直接威胁到大家的私人利益。对此,饶是左右逢源,面面俱到的邱候,也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因此,他常常寻一些借口。
把那些举荐来的,又确实存在可疑现像的组员撸掉。
换上毫无关系,只知道忠于自己的新人。
小×姑娘,就是这么一个新人。
小×姑娘当然明白,能成为威风八面,风光无限和谁见谁怕的查缉组员,全赖于邱处的破格提拔之恩。
于是,存了感恩之心的小×姑娘,兢兢业业的工作。
勤勤苦苦的查缉。
面对诱惑不动心。
一心要对得起邱处。
这样,收到了很好效果,可也得罪了相当的一批人。这不,邱候一离退,她就被调离了运管处……想到这儿,邱候很是有些感叹。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中国这特色的国情,实在是害人不浅啊!
小×姑娘不错,我以前是忽视了你呢。
没想到你暗地里还惦念我这个老头儿。
好!我第一个调你回查缉组,任组长吧?嗯,就任组长。“第二呢,就是把那个小×姑娘给我好好整整。那小姑娘坏呀,整得我差点儿崩溃哟。”
春钱继续唠唠叨的。
“亲家,这就叫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河东!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邱候哑然失笑,我这儿想着要重用她呢,你却恰恰相反,由着你说了算?邱候当然知道,这个亲家本不是盏省油菜的灯。
那次春钱被打回原形。
其在局里时的装腔作势一扫而光,原形毕露。
什么违规搭载,擅自出车。
什么和售票员勾结,共吃票款。
什么把车开到无人处,将油箱里的汽油偷偷卖给私人云云云云,凡是一个品行不好的公交司机,所能想到和所能做到的,一项也没拉下。
偏偏他运气又不好。
屡屡总是被小×姑娘查获。
以致于弄得他恼羞成怒,有一次竟然对小×姑娘大打出手,理由说是人家调戏了他。
临近中午,二老头儿分了手。因为今天是轮到小学老师带彤彤,所以邱候直接回了旧厂区。当他眯缝着眼睛,慢腾腾绕过谢局的水管铁门时,突然想起了刚才青队的寻问。
心中一动。
哎红砖房里的藏宝传说?
是不是就是谢局这儿什么的藏宝图呵?
那半张手绘的藏宝图,大凡本市的厅局级都知道,难道青队竟然还被蒙在鼓里?
当然,青队也许早就知道此事,今天有意寻问是想多一些线索罢?也许这本来就是一个传说,瞧这一大片红砖房烂的,它中间能藏有什么宝贝?
唉唉现在这社会呵。
总有人不甘于平平淡淡。
总要琢磨出一些什么子虚乌有的逸事逸闻。
闹得沸沸扬扬,像模像样。结果呢,屁事儿也没有。
“谢局,吃啦?”老头儿抬起眼睛,瞅了好半天才看清是邱候,颤巍巍答到:“吃啦!你呢?”“还没,嫂子出去啦?”“床上煨着,这鬼天气,总是冷冰冰的。进来坐坐!”
邱候摇摇手。
加快了脚步。
“不啦!早春二月嘛。
快啦,多保重。”
擦过了水管铁门,顺便往里瞅瞅,一地凄凉,一片萧瑟。“您也多保重!”谢局脸上皱褶弯曲,恰似一株行将倒坍的枯树。
拐过二个弯,可以看见自家楼房酒店式的电梯间了。
邱候仍感叹不己。
当年的谢局,何等威风何等辉煌?
没想到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老了来会落个如此下场吧?
想想谢局远在美国的儿子,邱候嘴里泛起一阵苦涩。这样殚精竭虑,辛辛苦苦,把所有的财富都留给在外国的儿子,有什么必要?
老俩口活得凄风苦雨。
惶恐不安。
儿子却踏着父母的血肉,潇潇洒洒。
得天养福,不亦乐乎!
这是自虐性的作贱自己呢,还是为了儿女舍生忘死,忍辱负重?其实呢,不论父母还是儿女,每个人都有权利活得更好,每个人也无权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唉,人活着不能这样。
至少,我不愿意如此。
“不是吃饭不等你吗?”
见他进屋,正准备吃饭的老伴儿又起身,到厨房拿他的碗筷。
邱候半抬着左脚换鞋:“聊了半天,肚子饿啦,就此分手,各自往家里跑。”老伴儿出来,把碗筷咣的放在桌上,得意的嘲笑到。
“有本事就空聊呗!
我看聊饿了,还得各顾自。”
凌晨三点半,老俩口被响遏行云的电话铃震醒。
邱候一伸胳膊肘儿。
“谁呀?”“爸,我是邱浩,春姗家出大事儿了,你和妈快走来。”“出了大事儿?出了什么大事儿?”邱候听得晕头转向,打个长长的呵欠。
“邱浩,你再说说。”
“小偷进了屋!”
嚓!话筒失手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