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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非虚构的杨宗保
作者:杨洛  发布日期:2025-04-24 21:52:36  浏览次数: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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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真实存在的过往,不应该是被人随意打扮的小姑娘。面对那些被刻意掩饰或扭曲了的细节,你只要理性地去分析多方史料,真相就一定会水落石出,比如说关于杨宗保是否为真实历史人物的问题。许多人认为,杨宗保为虚构人物,但诸多证据表明,这竟然是一种荒谬的论断。

首先,诸多文献资料表明杨宗保确有其人。宋元之际徐大焯所著《烬余录》,元代赵鹤鸣撰《世忠名将杨氏祠堂碑记》,明代学者王世贞所著《宛委余编》中均提到了杨宗保。著名学者崔文印经过详实的考证之后,在《靖康稗史笺证》前言中提出,徐大焯的祖上曾与北宋高层官僚交往甚密,并以所见所闻著成《笔乘》,徐的《烬余录》有许多资料均源自《笔乘》,其“所记皆可得到佐证”!况且,《宛委余编》的作者王世贞身为明代著名史学家,如果不是经过认真考证,绝不会轻易出言。此外,全国各地的杨家将后人所保存的杨氏族谱都记载有杨宗保,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是代县鹿蹄涧杨氏老谱,它是在元初由杨氏十七世杨怀玉奉旨修建杨氏宗祠之际主持编纂且勒石记碑的,彼时距离明朝时在民间兴起的大修族谱潮流尚有一百多年。该谱里面记录了包括杨宗保在内的杨家将世系信息及其它诸多重要文献,其中包括历代王朝为杨家颁发的封诰敇书。

该族谱所存宋廷颁给杨宗保的诰书有两份,一为《授崇仪使杨宗保征辽上将军诰》:“论功行赏,国家之盛典;战胜攻取,士卒之忠贞。征辽上将军杨宗保,年方冲幼,英气过人,摧坚斩敌,破阵平北,威声大振,不负父志,忠勇足嘉,屡建奇勋。可特依前实封如故。”另一为《

加授阶州节度使杨宗保中州防御使诰》:“推毂之任在君,阃外之责在将。虏患既除,边境宁靖,爵禄之加,不得不降于功臣也。阶州节度制置使杨宗保,英贤骁果,忠勇继志。宜示优隆,更加宠渥,奖命既殊,尔益励精。可特授武略大夫、中州防御使兼京城内外都巡检,实封如故。”

在讲究礼制且皇权神圣的封建时代里,一个忠心耿耿却随时都有可能被权奸陷害的武将世家,绝不可能冒着被戮身灭族的风险,伪造岀气势磅礴、文采斐然、体制规整且素来藏于宗祠密不示人的四六体皇家诰书,因而笔者认为,这些从宋代起就传承有序的宝贵文献的真实性是勿庸置疑的。可以佐证这一点的是,元代贡生赵鹤鸣为杨氏祠堂撰写碑文时就提及,至元十六(1279)年,祠堂初建时,里面就供奉有杨业(中书令)、杨延朗(开国公)、杨宗保(武略)、杨文广(武功)等五尊神像。

最具有说服力的是,1985年7月的《人民日报》刊登的一则新闻说,洛阳新安县出土一块杨业的停灵碑,碑文中有这么一段记载,“北宋朝杨令公之丘陵也。有女孙杨宗宝感祖之义, 居庐于此,遂入道而为观焉”。这块由元初长安玄都观万寿宫希皓逸人于中统元年所撰之《玄元观羽士王希志碑》,在民国时期《新安县志》中亦有记载。忽必烈中统元年即宋理宗景定元年,距离杨宗保所生活的真宗时代比元末成书的《宋史》更近,真实性也更强些。

但那些曾经口口声声称杨宗保为虚构历史人物的人们却又出来带节奏了,他们死盯着“女孙”二字不放,非要说杨宗宝事实上是女儿身。但纵观中国几千年的丧葬礼制,见过一个家族在儿孙满堂的情况下,却由幼小孙女来扶灵的先例吗?一个偌大的武将世家竟然派一个小孙女去野外坟墓旁结庐守孝,这场景难道不是荒诞不经的吗?根据《授崇仪使杨宗保征辽上将军诰》所言之杨宗保被封为征辽上将军时“年方冲幼”推断,其在为杨业扶灵时当是幼稚小童。查阅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古汉语词典》,“女”可通“汝”,也可意为“柔弱、矮小”(“女墙”一词即源自此意),此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释义都比将杨宗保曲解为女儿之身更加合理。

其次,宋代的荫封制度及杨家将代际传承皆证明了杨延朗与杨文广之间应是隔代关系。在这方面,曾任代县档案局局长的冯湘先生的研究成果最具有说服力。冯先生来自文名厚重、刚正清廉的代州冯家,他保持秉笔直书的冯氏祖风,将杨宗保为真实历史人物的真相通过两篇发表于《山西档案》的文章呈现于公众的面前——《杨延朗之子是杨文广吗?》和《杨延朗之子是杨宗保》。

冯先生在文中提出了两个疑点,其一是宋代荫官制下,防御使之子可荫封右班殿直。但事实却是,保州防御使杨延朗去世三十年之后,杨文广才因讨张海有功被授为殿直。冯先生所提到的这一荫封制度事实上在五代末期就已形成。西北大学历史学博士刘冲在《五代宋初军功集团子弟仕宦途径探析》一文中提到,袁进为后周阶州防御使,其子袁继忠“以父任补右班殿直”。文中还提及宋太祖在江州防御使马全义病逝后召见其子马知节时,“有司言例当补殿直”。而且,杨文广在授殿直前以班行讨海,当为三班奉职或三班借职,这一点又与刘博士文中所言宋时实情相合,即节度使的子弟一般只能入三班院,得到一些军事类的差遣。

冯湘先生所提的第二个疑点是从杨延朗与杨文广二者之间的年龄差入手的。《宋史•选举志》有云,“以门荫授京官,年二十五岁以上求差使者,令于国学受业及两年,审官院与判监官考试其业及以名闻”。在这里,我们可以顺着冯先生的思路略作推理。如果杨文广因杨延朗逝世受到荫封,至少已经27岁,那么54年后他在兴州防御使任上暗筑筚篥城、击杀西夏军时,已经至少81岁了。后来又知泾州镇戎军,又任定州路副都总管,如此高龄外岀任将,却不见史籍中有杨文广以老将的形象出现,也不符合冷兵器时代选任军事将领的实情。最重要的是,这还与《宋史•选举志》中“年六十勿注远地”的制度相悖。综上两点,冯先生断言之“杨延朗之子不可能是杨文广”确实无疑。

更不应该忽略的是,如果认真对比杨业和与之同辈的杨重勋两支杨家将世系的代际传承就会发现,杨业之子杨延朗与杨重勋之子杨光扆处于同一时代,杨文广却与杨重勋之曾孙杨畋为同一时代,而且将两人生平对比,杨文广是在杨畋离世之后才迎来自己的人生高光时刻,他要比杨畋更年幼很多。如前所述,宋代选举有“年六十勿注远地”的规定,那熙宁三年(公元1070年)十二月,杨文广改任西北地区的鄜州,其时年龄最多为59岁,其生年最早在1011年,所以杨延朗与杨文广之间的年龄差应为54岁左右。况且文广还有两位兄弟,分别是充广与文贵(此二人在代州《杨氏族谱》、元程文海《忠烈庙碑》、明宋濂《杨氏家传》等均有载),因而延朗与文广之间应该有一代人来与杨重勋之孙(也即杨畋之父)杨琪相对应,杨宗保就是这必不可少的一环。

最后,也最重要的是,杨宗保的故事存在于大量的民间传说与戏剧话本中。许多人认为民间传说不可信,若持此论调则炎黄尧舜皆为虚构,华夏上古悉是虚无。杨家将故事是千百年来广大人民集体创作的口头史料,参与这一创作过程的有戍守边关的将士,有生活在边塞地区的劳苦大众,有在战乱中颠沛流离的中原故老,他们口口相传地把真实的历史事件、甚至那些被刻意掩饰的细节都记录下来,正如欧阳修为杨琪所作《供备库副使杨君墓志铭》中所言,“至今天下之士,至于里儿野竖,皆能道之。”

群众的视界最朴素,但也最真实,口头流传过程中难免有时也会张冠李戴,比如把杨宗保的中州防御使与杨文广的同州观察使相混淆,但他们不会虚构人物,更不会黑白颠倒、忠奸不分。而两宋话本及金元戏曲皆是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它们最接近于那个时代,也最有说服力。宋代罗烨于《小说开辟》中有云:“小说纷纷皆有之,须凭实学是根基。开天辟地通经史,博古明今历传奇。”余嘉锡先生在《杨家将故事考信录》中感慨曰:“盖官书之所讳言,流传于故老之口,其事容或有之,未必纯岀于捏造。”曾任太原社科院院长的杨光亮先生也在《杨家将述略》一文中提岀,宋代小说、话本,都强调“事有源流”。

不过,关于杨宗保最大的谜团是,如此少年时代就屡建奇功的风云人物怎么就不见于诸多史籍呢?解答这个问题可以从杨宗保最后的人生归宿入手。上文所言之《玄元观羽士王希志碑》上明确记载,大中祥符四年(1011),“真宗祀西岳,车驾幸此,帝感其孝诚,赐玉虚散人。”也就是说,杨宗保最后笃信道教,这一点似与《大破天门阵》中浓郁的道教色彩暗合。但杨宗保为什么要入观为道呢?这就让人想到了王钦若之婿谢金吾诈拆清风府的故事情节,也许杨家确实遭到了权奸迫害,宗保可能因变故而意冷,遂潜心于岐黄,而宋初道家皆为可以婚娶的正一派。

关于杨家遭受迫害的民间传说绝非空穴来风。媒体曾经报道,安徽省某地有越氏族人,却保存有杨氏族谱,祭拜杨氏先祖。因为他们本为杨氏后人,其祖上在延朗之后被迫害、被抄家,于是隐姓埋名逃到安徽。而且,他们偷偷保存的手抄本家谱上也赫然有杨宗保的名字。这样也就不难解释史籍中为何不见杨宗保其人了,因为他被某些势力从官方文献中刻意清空了。比如我们翻开《阶州志》就会惊讶地发现,该志所录阶州防御史和节度使名单竟然只截止于五代末,入宋之后的这方面信息完全是空白。

综上所述,铁的证据表明,杨宗保这一少年英雄绝不会是仅仅存在于传说与戏曲中的虚构人物,也绝不会是女儿身,他与彪炳于宋明史册及近代民族解放战争宏图画卷中的其他一系列杨家将英雄人物一样,曾经为祖国和人民做岀了巨大的贡献,这种保国卫民、甘于奉献的光辉形象,才是煌煌中华的民族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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