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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上海三部曲 上海屋檐下 第1部 第37章 凌晨惊魂
作者:谢奇书  发布日期:2023-12-10 12:50:05  浏览次数: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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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上午不是到淮海中路看了吗?买什么车需要40万?”

香爸不解的看着老太太:“白驹要一步到位,买奥迪V8呀?”他眨眨眼,很有些担心:“这孩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哪有一刚开车就买豪车的?你手连方向盘都没摸熟嘛,如果有个什么意外,岂不,”

大约是自己也觉得不吉利。

香爸就此打住,香妈却狡黠一笑,右脚一晃,架上左腿,形成了真正的二朗腿,还一抖一抖的,这有点像电视上,汉奸们的姨太太:“白驹的确是超前,不过,他的超前是想换房,不是要买什么豪车,你完全弄错了的呀。”

香爸吃惊,把手中平板一放。

“白驹这是哪根神经发了茬?这儿还在商量着买车,那边就又想换房,弄错没有呀?”“这有什么错不错的?”香妈慢条斯理的捋捋自个儿鬓角。

“连小香都知道我们住的是租赁房,小俩口带上彤彤是楼梯房,你怎么就好像都不知道呀?”

几根花白长发绕在她指尖,香妈惊愕又有些伤感的看着:“瞧,又是掉头发啦,都是给这租赁房害的呀。”香爸不以为然:“谁不掉发呢?都是七老八十的人啦。哎说正经的,那白驹是不是受了你的鼓捣?才这边还没忙不过来,就又忙活着那边?”

香妈扭身,冷笑一声。

“我有这么大的魔力就好了呀,你那女婿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和你那宝贝女儿是一丘之貉,读了个硕士,眼睛就朝上了天,连他自己的退休教师老妈和写手老爸,都没看在眼里,更何况于我们?”

香爸不服气,瘪瘪嘴巴。

许是激动或气愤,身子把床榻压得嘎嘎作响:“话也不要这么说,白驹平时还是多收敛的呀。不过,这有点不合常理儿,如果是他事先打算换房,多少总会给我们透露点信息,”

香妈鄙夷的冲他直瘪嘴。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事先透露信息?没透露,我怎么会知道的呀?”“可是,”“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香妈放下了二朗腿。

因为平时基本上没撬过,所以,她觉得撬起一点儿也不舒服。

“车要买,房也要换。这靠我们一家不行,所以得才把亲家拉进来,大家共同承担,现在明白了吧?”香爸摇摇头。

“我觉得你有点,卑鄙!如果不是你平时有意无意提示,或叫督促刺激,白驹是不会同时要求的,我了解这孩子。白驹就和妙香一样,虽然有点老长不大不懂事,可为人不贪的呀。”

这话刺激了老太太。

香妈虎的站起,瞪起了眼睛:“我卑鄙?我看你才卑鄙!受伤后就不说了,没受伤时你一天做些什么呀?自己想想,一个大老爷们儿,就知道哪儿的蔬菜便宜几毛几分,哪里的大米价廉物美……唉唉,你说你想过一些大事情没有?”

这是香爸的软肋,也是前销售员的硬伤。

虽然平时,香妈并没多少为此发过牢骚,却深深的潜伏在他内心,咬噬着他仅存的自尊心。所以,香爸垂垂眼皮儿,不说话了。

当然香妈也并不因此,感到得意且解恨。

不!相反她感到自己有些过份。香爸为这个家所作的一切,至今仍历历在目,命运如此安排,怪不得谁啊!再说,大家都老啦。

不值得凡事,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对吧?

“好,我们只是普通百姓,所谓的大事情谁也考虑不起,不怪得谁。可如果连想都不敢想,那也太在,太欠妥了的呀。”

香妈立马退后,借此打着圆场。

其实她的真正意思,是要把香爸的嘴巴,牢牢的封起来。这老头儿,凡事就爱发个言,表个态,还总是要争一争,好像不这样,就不足表示他的存在?

嗯,顶讨厌的。

香妈有时和亲家聊天,从退休教师嘴里得知,白何就不是这样,凡事都听教师的。这令香妈暗地里羡慕不己,想来也是嘛!

没退休之前,二人各有朋友圈。

一边儿是啤酒,腊卤,哥几个坐在一起胡吃海喝,天地尽在酒杯;一边儿是家庭,孩子,姐几位围在一块唏嘘不己,道不尽埋怨责怪……

二人横竖说不到一块儿,倒是可以理解。

可退啦,也就意味着男人被社会踢回了家里,即然这样,全心全意服从老婆的领导,有什么牢骚兜着,有什么话茬儿听着,有什么意见自个儿憋着,不就行啦?

我们这代人的记忆里,有许多颇具特色的格言。

其中最著名的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瞧,说得多好,仿佛就是专门为这些退休后的男人们,量身订做的。

人家白何,就是这样做。

不管退休教师说的和做的,自己理解或是不理解,都坚定不移的执行。结果呢,省了许多的麻烦,占了许多的便宜。

表面看,写手亲家。

似乎被退休教师支使得团团转,实际上,他屁事儿不管,省力省脑省心呀。你看看,有点知识的人,是多么的狡猾?可我家老头儿倒好。

非但一点,没学到人家的真本事。

反而自欺欺人,自以为是,非得把他扭转不可的呀。不然,这家里还不得天天吵吵闹闹?香爸不再吭声,重新拿起平板,津津有味玩起来。

突然冷场,这让斗志昂扬,铆足了劲儿的老太太,很不习惯。

香妈悻悻的瞅瞅老头儿,出去了。她一离开,香爸就抬起头瞧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无奈的摇摇头。其实,事实上远非香妈和退休教师的想像。

江山易移,本性难改。

人们长期形成的固定思维和生活习惯,岂可能因为一退休就改变?二老头儿在老太太面前的不同表现,不过是因为性格所致罢了。

香爸其实是在替亲家担心。

前销售冠军当然明白,作为仅仅是普通教师和一般小干部的二亲家,经济情况虽然比自己老俩口好一点,也绝非一掏就是几十万的潇洒主儿。

情况是明摆着的。

如今这年头,不经商不炒股不期货,靠那几个死养老金,活着尚且艰难,真要做个什么大事情,更是难上加难。亲家拿不出,或者暂时拿起有困难,母子俩必吵嘴。

母子俩这一吵嘴。

就极有可能加重,自己这方的负担。负担一加重,香妈就得又唠唠叨叨,唠来叨去的,最后所有的埋怨和气愤,又得全部发在自己头上……

香爸心里其实透亮着的呢。

再则,香爸根本就不相信鱼老板。是的,现在看来小香是起了点变化,发了点横财,因此敢涉猎到搞房地产。但那不过是他一时心血来潮,赶时髦而己。

炒房么,是现在上海滩许多时髦中的一项。

房价的疯狂上涨,使得许多手头稍有点余款的主儿,都跃跃欲试。这就像炒股一样,人们基本上都是买涨不买跌,而真正能买涨发财的,却少之又少。

纸上富贵,害己害人。

同理儿,炒房者中发财的少,吃亏的多,亏得倾家荡产,一跳了之的人,更多。所以,鱼老板迎合香妈的心理,说的那些屁话,一点儿没提起香爸的兴趣。

反倒让他有了更大的警惕。

道理很简单,你小香也就那样啦,莫看你黑塑大围腰换成了西装红领带,骨子里,却只是个地地道道的小鱼贩子……

因此,命运注定。

你的折腾只能失败,不信,走着看的呀!进了厨房的香妈,拉过凳子垫着,打开了碗柜顶门。可她费力的摸来摸去,手指头地始终没碰到她想要的食品袋。

于是乎,香妈先下来。

找来手电筒,又垫上了一只小凳,这样高度刚好与碗柜门一致,只要她稍稍踮踮脚尖,碗柜里面的所有内容,就将一览无余。

可望望三只木凳搭起的高凳,香妈又有些犹豫不决。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么高如果摔下来,那?还是算了吧?或者明早上再找不迟?香妈犹豫不决。一阵睡意袭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大呵欠。

掏出手机瞅瞅,哟,快12点啦。

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呀?睡吧睡吧,冲个凉睡吧,凳子呢不管它,就让它高高的搭着吧,深更半夜的又拦不了谁的呀。

匆忙冲了凉,香妈把席子拖到小屋门口。

就着小屋空调的凉气,眯缝起眼睛,慢慢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香妈被突然响彻云霄的响声惊醒,那响声像是来自厨房,还伴着哎哟哎哟的呻吟。

香妈一骨溜爬起,就去开灯。

可灯没亮,好像空调也停了,又闷又热。这是上海,别的省市闹停电停水什么的,在这儿可从没发生过;因此,居民们也从没有准备停电时用的手电筒什么的。

可这没难倒香妈。

她一伸手,准确无误的在桌底摸到一只打火机,那是她上次在菜市买菜时,在地上捡的,试试,轻轻一捺火苗窜起老高,蛮好用的,就顺手拿回来,扔在了桌底下。

香妈手指一捺,火苗同样窜起老高。

顾不上看小屋里的香爸和大屋中的老娘,她朝着发出声响的厨房跑去。这一跑不打紧,香妈吓一大跳,那本是垒起老高到碗柜顶的三根凳子,摔到了地下。

砸得锅呀碗瓢呀什么的滚落一地。

更令她瞠目结舌的是,地下还躺着个黑影,正拚命挣扎着想爬起来呢。好个香妈,一声大喝:“你是谁?夜半三更的跑到我厨房做什么?”扑了上去。

香妈还没扑拢,那黑影吓得魂飞魄散,。

竟然嗷的声跳将起来,这下把香妈吓得够呛,猛地站住。但见他全身黑衣,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布,露着二只贼眼,骨碌碌的乱转,右手握着把闪闪发光的尖刀。

可香妈毕竟是香妈。

略一迟疑,便大声叫起来:“香爸,家里进了贼,起来捉贼呀。”一面伸手捡起地上的小方凳,紧巴巴捏在自己手上。

可待她刚把小方凳捏在手里,那贼忽然转身跳上窗口一纵,就不见了。

香妈紧跟着扑过去,只见四楼之下,路灯明亮,通巷幽深,空无一人。再一细瞧,一根单人粗的水管,自顶楼笔直而下。

香妈明白了,那贼顺着水管爬上来,又顺着水管滑下去,逃之夭夭……

可笑的是,无论是香爸还是老娘,都还在闷热中呼呼大睡,被香妈叫醒后,还直揉眼睛,大打呵欠呢。香妈开门出来,隔壁房门紧闭。

看来小俩口和彤彤,也正在睡得香甜。

香妈轻轻打开了隔壁门,试着伸手一捺,啪!电源开关在凌晨显得那么的响亮,可没电,屋里没有空气流通,更比自家闷热袭人……

香爸和老娘,跟着出来了。

香妈示意他们退进,不要惊动了女儿女婿和小外孙女儿。明天,小俩口还要上班,不睡好怎行?略一问香妈,香爸便明白了。

他吩咐香妈,拖出床下的工具箱。

找出电笔螺丝刀什么的,然后让香妈搬出人字梯,架在四楼走廊上,自己咬紧牙关,小心翼翼的拖着伤腿,爬了上去。

果如他判断,401和402室的保险丝,被歹徒扭断了。

而其他楼层,则灯光明亮。要说换保险丝这小屁活儿,平时的香爸眉毛也不眨一下,转眼就能搞好。可现在因为顾着伤腿,重心不稳,让香爸感到很难,难于登天。

弄了老半天,软软的保险丝,就是绕不进上下二个卡口。

实在无法,香爸只好让香妈过来,示意她用头顶着自己屁股,并示意无论如何也要顶住几秒钟。待香妈坚定的点点头后,吸一口长气。

香爸把自身近200斤的重量,全部转移到左腿和香妈的脑袋。

嘴里叼着熊熊火苗的打火机,双手并举,快速绕卡,分秒间便大功告成。香爸呸的吐掉打火机,顺手推上闸刀,哒!屋里的灯亮了,传来空调起动的嗡嗡声。

香爸这才重新小心翼翼离开香妈的头。

待全身重量压在人字梯上,额头早泌出一层汗珠。再低头瞧瞧老太太,香妈依直挺挺的站着,吓得香爸浑身一机灵:“哎她妈,你没什么吧?”

连喊几声,香妈才好像回过了神。

缓缓抬起了头:“弄好啦?”“弄好了,你没什么吧?”“我没,”一下靠着人字梯,身子软软儿的塌了下去……直到小俩口离开,亲家来接彤彤时,香妈才拨打110报了警。

退休教师老俩口,听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这是上海!每个小区自成一体,居委会把防盗防火防意外抓得挺紧。每当入夜,总有专人拎着电动喇叭来回转悠,电动喇叭就不厌其烦的嚷嚷着。

请居民同志们注意啦,防火防盗防意外,遇到陌生人要查问!

再说四楼啊,足足12米高,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楞了楞,白何摸摸自己的耳朵:“别说,我一直注意到那水管呢,像滑梯一样从天而降,我就担心可能被贼利用。真是奇怪了,不是明丰苑小区吗?每个单元都是大铁门,配上智能开关键盘锁,本来是很保险的。可怎么会,直直的又在屋外背一根大水管哟?”

“这房子都修了二十多年啦,漏水呀。”

香妈吮吮自己嘴唇,微叹到:“不背水管,就得大修,大修没钱,那时哪有什么开发商啊?我问过,没人知道该找谁负责的呀。”眉头怂怂,接着又叹息。

“所以,小俩口提过好几次,我都没答应,钱啊?”

抱着彤彤的退休教师眼皮儿垂垂,没接茬。亲家抱着彤彤,推着童车下楼不久,110就赶到了。一早听说了此事就赶来的居委会邹主任和老门卫,连忙迎出,一边一个拉开了大铁门。

老门卫,瞬间瘦了一头。

个子显得更矮,腰也更佝偻了:“请请,警察同志,往里直走直走,36单元401和402房间,失主正等着呀。”

警官严肃的看着他。

“居委会的人呢?”“在在,这是居委会邹主任。”说话间,那邹主任早熟练的拉开了警车后车门:“你好,代处,冯科,亲自来了呀。”“你个大主任也不亲自来了吗?进进,上呀。”

邹主任一探头,钻了进去。

瞅着警车沙沙沙的开进苑里,老门卫眼眶红红的,泛着泪花。几个大伯大妈过意不去,软语相劝到:“唉,谁也不愿得,猎人也有被雁啄的时候呀。”

“老门卫,别难过了,上次你还立了功咯。”

“我们都瞅瞅去,看香妈家到底丢了什么?回来给你报个信儿呀。”

老门卫摇摇头,痛苦的捶捶自己胸口,可什么也说不出。当然,也有大伯大妈在暗地咕嘟咕噜:“老门卫老了呀,上次偷私家车,这次直接偷到香妈家里去啦,这怎么得了呀?”

“都是给这天热的,老门卫一定是偷偷打嗑睡去哩,歹徒才溜了进去。”

“唉钱呀,没钱!我要是有钱,早搬走啦。省得整天提心吊胆的呀。”

正巧,二个衣着整洁的年轻男女,趁大家都围着老门卫劝慰,精神焕发,旁若无人的走进来。老门卫大喝一声:“干什么的?”

分开众人雄纠纠的奔过去。

“找谁?”“早上好,大伯,”小伙子笑着招呼:“您不认识我啦?”“不认识。”老门卫干脆的回答:“你住几单元几楼几号?我怎么没见过你们呀?”

“36弄四楼401室。”

年轻姑娘灿烂的笑着,对答如流,可没想到自己正好撞到枪口上。话音未了,大伯大妈们围了过来,惊愕的上下打量着二个年轻人。直瞅得小伙子和年轻姑娘满面赤红,站立不安。

老门卫叹口气,挥挥手。

“唉,又是搞销售的呀?年轻人,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实在是你们这样乱窜,给我们添麻烦的呀。要是坏人也冒充你们这样乱窜,我这身老骨头怕只有散了算呀。你俩回吧,啊,回吧回吧。”

二个××楼盘的销售顾问,只得悻悻儿的转了身。

走了多远,还听得见二人的相互埋怨:“你打什么逛儿嘛?什么你不认识我了?一听就是假的呀。”“那你呢?唉唉我就不明白,你从哪儿想起个36弄四楼401室?瞧这帮大伯大妈惊讶的脸色,一准儿是你说漏了嘴。”

大半个钟头后,警察才撤出。

邹主任则留了下来,陪着香妈唠唠叨叨,还帮着收拾。作为这个居委会的一把手,邹主任亲民,认真,负责,居民们对她的印象很好。

邹主任虽然不是警察,可工作素养很高。

经验丰富,又加之性别相同,年龄也差不离,从香妈嘴里听到一些细微琐碎,引起了她的警惕。“这么说,阿永等会儿又会送鱼来呀?”

邹主任择着菜,不引人注意的垫垫脚跟。

二老太太就这样在厨房站着,边唠叨边忙活儿,己经有一段时间了。“是的,桂花鱼,我女儿和小外孙女儿,都喜欢喝桂花鱼汤呢的呀。”

“是呀是呀,桂花鱼汤营养丰富,可有点贵哟,一般都是熬起让孩子喝的。”

邹主任自然的接着话茬儿:“我们呢,老都老罗,平时就吃吃白链草鱼算了的呀。哎香妈,如果阿永送鱼来,你不在家,就由香爸或你婆婆出面接待的呀?”

香妈摇头。

“哪里哟?门开了,让他进来就是,帮忙剖背,洗好,放上佐料小火熬起就是了的。”

“哦哦,阿永真是个好小伙,值得信任的小伙子呀。”邹主任心里有底了。传来敲门声,香妈欢叫一声:“阿永送鱼来了呀,邹主任,你等等。”跑了出去。

邹主任放下手中的菜,注意的竖起了耳朵。

“香妈!”“阿永呀,进来进来,快进来。呀,这是中吧?”“其实是大,我们老板吩咐过,香妈香爸是鱼档的老顾客,大的一直当中卖哩。”

“这样呀?我是一直觉得这中,就和以前的不一样的呀。”

一老一少边说边走进来,一眼看到邹主任,阿永不说话了,有些紧张的看着对方。“阿永呀,这是我们居委会的邹主任。”香妈热情的介绍着:“你还不认识吧?”

“小伙子,你好。”

思路清晰的居委会主任,微笑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我认识你,可你不一定认识我,对吧?”剖鱼小工点点头,好像有些手足无措。“对了,鱼老板也开始了涉猎房地产,专业投资还是业余玩玩的呀?”

邹主任不动声色微笑的看着对方。

“还有阿永你呢,也成了个什么经理助理吧?不过,在上海生活不容易,技多不压身,多一种谋生的本事,有好处的呀。”剖鱼小工,这才拘束而心小心的点点头。

转向香妈,打算告辞。

“香妈,”香妈也正转身叫他呢:“阿永,我要和邹主任聊聊天,你帮我弄弄行吧?不为难的呀?”阿永也点点头。

香妈让过阿永,抱着邹主任的肩头,来到了客厅。

因为有居委会主任造访,香妈早打开了客厅空调。只是那长期少开的客厅空调,实在有点不争气,不但嘈声极大,而且不太制冷,仍感到有些热烘烘的。

在香妈的陪同下,居委会主任先到大屋,和老太太聊一歇。

又到小屋,站着看望了香爸,并且和香爸的见识颇具相似,这让香爸十分高兴。这一圈儿下来大概有十几分钟,

二老太太重新来到客厅。

那阿永早端端正正的坐着桌角。“香妈,都弄好了。”阿永站起来,准备离开。香妈点点头,递过去45元钱:“谢谢,这是鱼钱。”

阿永接过,捏在手里就转身。

“还有那事儿,那事儿,”香妈脱口而出,可又马上稳住,看样子,是当着居委会主任,不好再追问。阿永就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出了门。

“这孩子,邹主任在这儿也不打个招呼呀?”

香妈怕居委会主任冷落,自我解嘲的唠叨到:“哎邹主任,我看他有些怕你的呀。”“怕我?为什么?”邹主任笑笑,认真到:“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刚来那会儿,这么矮这么瘦这么小,脸孔黄黄的,有点营养不良。一晃荡,几年就过去了呀。”

“是呀,岁月不饶人,我们可都老了呀。”

香妈迎合着,二老太太又一起进了厨房。

果然,刚才邹主任和香妈扔下的菜,择得好好,洗得净净,放在菜板上;那条中号桂花鱼呢,早变成了锑锅里的美味儿,正发出扑鼻淡香。

灶上的杂乱,水渍,地上的拉圾,全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条而不紊……

临离开时,邹主任拉着香妈的手,意味深长的问:“阿永真是勤快呀。还给小费,你这是把阿永当钟点工了呀?”香妈也直言不讳。

“有这种想法,这孩子,每次帮了忙,留他吃饭也不吃,20元嘛,权当小时费了呀。”

邹主任顿顿,在心里默着什么,香妈早瞧科在眼,便直截了当:“邹主任,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提醒我,对阿永防备一点好的呀?”

没想到对方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担心。

这让居委会主任,会心一笑:“没错!作为居委会主任,也作为旁观者,我是这样想的。我想,防患于未然,是我们每一个上海居民应有的责任,应该对你有启示作用的呀。”

“那就再一次谢谢了。”

香妈欣然的笑笑:“阿永我信得过,再说,我家也没什么可偷可抢的。阿永和早上那个黑影,扯不到一块儿的呀。”

事到如今,居委会主任也只得直来直去。

“扯不扯得到一块儿,这得公安机关说了算。当然,我并不是说阿永,就一定得和早上的黑影扯在一块儿,我们不能乱怀疑任何人,对吧?”

“对!”香妈干脆的点头。

其实,警察走后,居委会主任借故留下来,聪明的香妈就猜到了她的用意。这太明显了嘛,即或邹主任没这个用意,香妈也早就在自己心里问开了。

可香妈最终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的确,也如她对邹主任所说,自家并没什么可偷可抢的。房子是租来的,老娘和香妈香爸每月的养老金,都在各自的工资卡上,每月仅仅够日常生活开销而已。

家里也并没有超过1000块以上的现金。

就当阿永居心不良,可我这没什么可偷可抢的,那他又究竟为了什么?费尽心思,乔装打扮,总得有个目的,为了什么吧?

所以呀,哼哼!

阿永就是阿永,一个勤劳的剖鱼小工,一个老实的小伙子,我就喜欢他,爱乍乍的!居委会主任到底走了,香妈对这个负责的邹主任,仍心存感激,一直送到楼下的大铁门外。

分手时,邹主任忽然问到。

“香妈呀,你那亲家不是说办暂住证吗?可并没来呀。”香妈当然早听亲家讲过,也就随口答到:“算了算了,亲家是外地人,即便这暂住证办了,除了添麻烦,其实对他们作用不大。”

这让邹主任有些失望。

“是呀是呀,上次多亏他俩,我特地奖励了10分。政策嘛,不是我制订的,暂时只能这样了。不办不要紧,待要办时再办吧,替我谢谢你亲家啦,都是有责任感的好公民呀。如果我们的公民都像他俩,何愁那些坏人暗中捣蛋的呀?”

亲家受到了居委会主任的当面表扬。

这让自尊心极强的香妈,好有面子。

她乐滋滋的笑到:“好的,一定转达。我这二个亲家哇,一个是高级教师,一个是网络写手,都是大知识份子的呀。”

邹主任笑笑。

“这我都知道呢,再见!”

“再见!”回到家,婆婆正少有的坐在香爸的床沿上,母子俩正咕嘟咕噜的呢。这让香妈想起了昨晚上,妙香秉报的白驹和其老妈,不由得一阵高兴涌上来。

你那母子俩,是咕嘟咕噜的就吵嘴。

我这母子俩呢,放心,再是咕嘟咕噜的,也吵不起来,只能越咕嘟越亲热的。“走啦?”母子俩分开,却不约而同的一起问:“那个邹主任走了呀?”

“走了”香妈胸有成竹。

挨着婆婆坐下:“老娘哇,还记得那年你突然生病,晚上又叫不到出租,我只好给邹主任打电话,是邹主任连夜派车,送你进医院的呀?”

母子俩都点头。

“是这样的。”老太太还添上一句:“邹主任是好人的呀!”“是好人,可有时呢也紧张过了头。”香妈瞧瞧老头子。经过凌晨惊魂和一大早折腾,爱发表意见的老头子,一定急着要说什么吧?

香妈真是个无师自通的心理大师。

这一瞧,直瞧到了香爸的心坎上。前销售冠军就急不可待的问起来:“结论呢?”“待查!”香妈照本宣科:“也许就是路过的小贼,顺着水管爬上来,想找点吃的用的,不慎撞在我有意设置的障碍上?警方是这样认为的呀。”

“那水管在整幢楼的大门外,小贼又是怎样进的一楼大铁门?总不能是先顺着水管爬上来,绕过你设置的障碍,蹑手蹑脚的连开二道门,到了门外扭断我们二家的保险丝,再进来重新关上门,绕过你设置的障碍吧?”

香爸的思路格外清晰。

连珠炮似的推理,大有质问得老太太张口结舌之虞。可香妈微微一笑:“不是撞倒了吗? 要没撞到,还能把我惊醒。招来警察和邹主任?”

香爸没说的了,香爸不曾想到。

他质问的,恰好正是歹徒凌晨的作案途径。这种看似匪夷所思的作案手法,实际上最简单可行。因为它不但操作毫无困难,而且更因为其貌似的复杂不可能,从而把警方的思路引向歧路。

可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

经验丰富的警察们到场一勘察,就让好歹原形毕露。“那,家里掉什么没有呀?”婆婆也问到。看来,一向佛陀般只管吃饭,休息,看电视连续剧的老娘,也被粱了君子的造访,吓坏了。

“对,家里掉了什么没有呀?”

香爸也一嘴接上:“小偷进屋,总得有个什么目的吧?”香妈莞尔微笑,是了,刚才这母子俩咕嘟咕噜的,一定是这个问题。我可以骄傲的说,除了这,这个家庭还真没有什么,值得他母子俩背着我咕嘟咕噜的。

“什么也没掉!什么也没丢!”

她转向老头儿,话中有话:“这还全得香爸的功劳的呀!”老娘站了起来,颤巍巍的点点头:“没丢就好,没掉就好,我们家也没什么可丢,可掉的呀。”慢腾腾出去了。

接着,隔壁大屋传来吱嘎一声。

那是老太太习惯成自然,把整个身子一下压在凉椅上,发出的声响。“真没丢什么?”半响,香爸悻悻儿的咧咧嘴巴,好像很为此而感到遗憾似的。

身子向前一俯,香妈轻轻反问。

“你难道真不明白,现在这家里,还有什么可丢可掉的呀?”香爸身子一缩,不说话了。香爸香妈都聪明敏感,只是命运始然,怪不得谁。

世上有多少这样聪明敏感的香爸香妈啊!

如果不是无常的命运弄人,保不准就多一些政治家,企业家和作家、诗人……“中午妙香有得吃的啦,桂花鱼汤都熬好了呀。”

香妈打破平静,站起理理吊绳。

“这事儿呢,女儿女婿要是问起,就简单给说说。小俩口的精力要放在工作上,买车换房是第二位的呀。另外,反正你躺着也是躺着,顺便在网上查查换房信息。我估计,小俩口要换房,也得放在买车后,而且只能放在,大二室一厅的电梯房范围上的呀。”

“大二室一厅?”

香爸脱口而出:“即或是二手房,也得三百多万,小俩口哪来这一大笔钱呀?”香妈有些不耐烦的瞅瞅他:“我看你是躺傻了呀!小俩口现在这小二室一厅,挂牌价就是220万,届时,唉唉,你呀你呀。”

忽然一皱眉:“对了,我忘了问你呢,你最近翻过碗柜顶?”

香爸摇头:“想起了哟,你那碗柜那么高,我纵是想翻腾,可翻得了吗?”想想凌晨香爸坐在自己脑袋上,吃力接保险丝的情景,香妈自己也摇头。

可她眨巴着眼睛想,怪了!

小偷没来得及翻,香爸也没翻,我那裹着600块钱的食口袋,又到哪儿去了呀?“阿永,”香爸又在吞吞吐吐的:“我说这阿永,”

香妈转身,厉声大喝。

“阿永是好小伙,凌晨完全是巧合。”“可是,”老头儿还在犹豫不决,香妈不得不告诉他了:“我是那种糊涂虫呀?我试过,好几次我把1000块钱,随便扔在桌底下,包括昨上午我不在家,可钱从没少过。你说,阿永见钱不眼开,是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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