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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研讨

澳華文壇十年觀
作者:张奥列  发布日期:2011-03-03 02:00:00  浏览次数:3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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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遼先生特約我為《世界華文文學論壇》編一輯“澳華文學研究專輯”﹐我既感高興又覺為難。高興的是﹐澳大利亞華文文學這株綠苗也終於進入中國大陸學術界的視野﹔換言之﹐地處南半球一隅的澳華文學﹐正以其搖曳的身姿逐漸改寫世界華文文學的版圖。為難的是﹐澳華文學起步十餘年﹐尚屬青春發育期﹐還談不上研究的層次﹐倒是應該多點介紹扶持﹐以幫助樹立自己的品牌形象。
  不過﹐能讓澳華文學向中國學術界亮相﹐也是陳遼先生和雜誌社的一番美意。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藉此邀請了雪梨華文作家協會會長黃雍廉詩人撰寫《新詩﹕澳華文學的一季風景》﹐副會長何與懷博士撰寫《試談澳華小說的認同關切》﹐顧問辛憲錫教授撰寫《澳華散文漫筆》﹐而我自己也試圖對澳華文學十年現狀作一個極為粗略的描畫﹐共同完成這個推介性質的小輯。
 
                           一﹑澳華文學的青春期
 
  準確地說﹐澳洲華文文學早於上世紀初就出現了萌芽狀態﹐當時雪梨﹑墨爾本有多份中文報章並有副刊﹐但多是旅澳的中國文人學者之間應酬的詩文聯句或遊記。自三十至七十年代﹐白澳主義盛行下的澳洲﹐華人難以生存﹐人口稀少﹐中文報章絕跡﹐連詩文聯句也失去了地盤。直至八十年代中期﹐隨著大批東南亞華裔難民的湧入﹐香港﹑台灣移民的增多﹐中國大陸留學生潮的出現﹐雪梨﹑墨爾本再次創刊中文報章﹐澳華文學也開始應運而生。至1992年﹐全澳各地的文人寫手首次攜手組成了第一個全澳範圍的華文寫作團體﹐澳華文學才改變散兵游勇的狀況﹐形成了一個鬆散的﹑多元的群體力量。所以嚴格說來﹐澳華文學創作起步於八十年代末而活躍於九十年代中。
  1992年﹐來自中港台以及東南亞的華人作者組成了澳洲華文作家協會﹐隨後雪梨作協﹑墨爾本作協﹑昆士蘭作協相繼成立﹔95年之後﹐由大陸新移民組成的新州作協﹑大洋文聯﹑澳洲華文詩人筆會﹑酒井園詩社等文學團體也先後出籠﹔各文學組織展開了各自的各種文學交流和寫作活動。雪梨作協舉辦了潘起生作品討論會﹑張奧列作品討論會﹑雪陽﹑陳積民﹑巫逖詩人作品討論會﹐新州作協舉辦了田地作品討論會﹑黃惟群作品討論會﹑蘇玲作品討論會﹑張綽教授對悉尼部份作家作品講評會﹐大洋文聯舉辦了華坨作品討論筆會﹑墨爾本作協﹑昆士蘭作協也頻頻舉辦各類文學講座及新書發表會等等﹐澳洲華人的文學氣氛日漸濃厚。
    與此同時﹐澳洲華文報業也爭妍鬥艷﹐《自立快報》﹑《星島日報》﹑《澳洲日報》(包括前身《華聲報》)﹑《華聯時報》﹑《東華時報》﹑《大洋報》﹑《澳洲僑報》﹑《華廈周報》等副刊以及《大世界》﹑《滿江紅》﹑《原鄉》等雜誌推波助瀾﹐讓華文作家大顯身手。其中94年《自立快報》“大地副刊”的創辦﹐96年《東華時報》副刊版面的擴大﹐更為華文文學增添了一股凝聚力。
  1994年雪梨作協首次舉辦澳華文學傑出青年作家獎﹐隨後《自立快報》﹑《大洋報》等也先後舉辦了徵文評獎活動﹐推動了華文作家的寫作熱潮。
   澳華文壇形成了一個有隊伍﹑有園地﹑有著作的文學景觀。
  如果說﹐澳華作協的成立﹐標誌著澳洲華文文壇的確立﹐那麼澳華作協成立至今將近十年﹐則是澳華文學飛躍發展的第一時期。這是澳華文學的青春期﹐大體發育成形但未定型﹐仍在成長中﹐逐步邁向成熟。
  這一時期﹐我們看到澳華文學格局的初步形成。文學形式由初期的雜文為主﹐發展到今天的小說﹑散文﹑詩歌﹑文化隨筆等百花齊放。作品內容由早期的旅澳感懷﹑打工窘境﹑身份焦慮﹑精神放逐﹑文化撞擊深入到今天多元文化環境下的生存體驗﹑個性張揚和人類關懷。作者背景初時只是港台及東南亞文化人和大陸留學生﹐現在也包括許多大陸新移民﹐尤其是原大陸的中老年文化人﹐以及港台留學生的加盟﹔而經常在報章亮相的作者也由二﹑三十人擴展到上百人。出版著作由當初的三﹑五部增加至近百部﹐除散文﹑小說﹑詩集﹑紀實文學外﹐還有長篇小說﹑兒童文學﹑傳記文學﹑文史著作﹑文化隨筆﹑文藝理論﹑劇本等等﹐品種豐富多樣。
 
          二﹑澳華文學的作家群
 
  澳華文壇由各種不同群體匯集﹐作家隊伍成份複雜。
  若從背景劃分﹐有來自中港台和東南亞等背景。來自台灣背景的有﹑黃雍廉﹑張至璋﹑夏祖麗﹑張典姊﹑蔣中元﹑李曉蒂﹑蔡美絹﹑西沙等。來自香港的有梁羽生﹑陳耀南﹑李承基﹑江靜枝﹑李潤輝﹑梁綺雲﹑梁煥松﹑楊明顯﹑羈魂﹑吳美筠﹑鍾曉陽﹑渡渡﹑田田等。來自東南亞的有趙大鈍﹑黃惠元(黎樹)﹑黃潮平﹑黃玉液(心水)﹑婉冰﹑易心弦﹑呂武吉﹑羅文﹑雲幻等。來自大陸的人數眾多﹐其中老一輩的原中國作家詩人學者有黃苗子﹑郁風﹑劉真﹑西彤﹑冰夫﹑陸揚烈﹑許德政(沙予)﹑辛憲錫(阿錫)﹑馬白﹑郭存孝﹑李明晏﹑李富淇等﹐而中青輩的作者則有數十人難以一一盡列。另外﹐還有一個早年居澳或土生華裔學者的群體﹐如劉渭平﹑陳順妍﹑蕭虹等。
  台港及東南亞背景的作家﹐捷足先登﹐是澳華文學的開創者。該群體長輩多﹑學者多﹑出書多。作品多以歷史文化為視點﹐以社會大眾為內容﹐以非虛構性作品為主體﹐也顯示出較高的思想文化修養。其中許多作家﹐往往推廣中華文化的熱情更高於文學創作的熱情。
  大陸背景的作家﹐人數之多﹐作品之多﹐獲獎之多﹐寫作興趣之大﹐報刊覆蓋面之大﹐在澳華文壇首屈一指。雖然許多人文學創作資歷不深﹐但吸納性﹑可塑性強﹐是澳華文壇最為生動的一群。反映新移民現實生活的小說﹑散文也大多出自大陸軍團。
  若以地區劃分﹐有悉尼﹑墨爾本﹑布里斯本作家群。雪梨寫手人數最多﹐名家也多﹐圈子也多。作家協會因人事糾紛一分為二﹐雪梨作協﹑新州作協各有成效但互不來往﹐成員則有交叉﹐也有交流。墨爾本也是文學重鎮﹐更分三個文學團體。墨爾本作協講座活動多﹐大洋文聯擁有周報園地﹐維州作協籌備掛牌之中。最為齊心協力的則是布里斯本﹐其作協不分背景﹐以文會友﹐出版會刊﹐為會員結集出書。此外﹐南澳﹑西澳也有零星寫手﹐但構不成群體。
  不同背景不同群體的作家﹐帶著各自的意識眼光展開良性競爭﹐令澳華文學題材體裁品貌多樣﹐形成了一道四季可觀的風景線。
  澳華文學較有分量的當推人物傳記。如夏祖麗的《林海音傳》形神兼備親切感人﹐在兩岸評價較高﹔劉維群的《梁羽生傳》﹑黎志剛的《李承基先生訪問錄》也史料豐富廣獲好評。劉渭平的《澳洲華僑史》﹑《大洋洲華人史事叢稿》﹑李承基的《澳洲華裔參軍史略》﹑《澳洲聯邦總理列傳》﹑《第二故鄉》都是難得的文史著作。
  澳華文學見報最多而又最活躍的是雜文。雜文是澳華文壇起步初期最基本最廣泛也最受歡迎的形式﹐作者忙中偷閒﹑直言心聲﹐且沒文法框框沒思想約束﹐嬉笑怒罵皆文章﹐新手老將同上陣。八人雜文合集《悉尼八怪》是大陸留學生早期那種精神難民的焦慮與困惑的典型渲泄﹐而劉放﹑秀凡﹑蕭文夏等一大批作者近期的雜文則把狹窄的留學生話題轉向更廣闊的社會人生。但雜文寫作良莠不齊的現象一直比較嚴重。
  澳華文學結集出書最多﹐且個人風格較為突出的應是散文。幾乎所有作家詩人學者都有涉足散文寫作﹐使散文包括雜文一直主導著澳華文壇。澳華散文著作種類繁多﹐有文化隨筆如梁羽生的《筆花六照》﹑劉渭平的《小藜光閣隨筆》﹑沙予的《醉醺醺的澳洲》﹑張典姊的《寫在風中的歌》﹐有生活散記如徐家禎的《南澳散記》﹑洪丕柱的《南十字星空下》﹑李承基的《浮生小記》﹑江靜枝的《隨愛而飛》﹑千波的《旅澳隨筆》﹐有社會紀實如夏祖麗的《異鄉人.異鄉情》﹑張奧列的《悉尼寫真》﹐有風物遊記如冰夫的《海.陽光與夢》﹑梁綺雲的《澳洲風情畫》﹑有人生小品如李潤輝的《英語口頭禪》等等。其中洪丕柱《當代話題》所顯示的作家在多元文化下的新思路及其對澳洲社會的關切﹐體現出近期澳華作家視點轉換的意向。
  澳華文學比較沉實且藝術色彩較濃的則是小說。散文﹑雜文﹑隨筆人人參與﹐但寫小說則最見文學功力﹐大約只有三十多位作者涉筆。因受園地限制﹐小說數量不算多﹐但在反映生活的深度﹐藝術表現的力度上﹐都比一般的散文﹑雜文來得紮實。從1985年澳華文壇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黎樹的《苦海情鴛》算起﹐到最近的劉熙讓的《蹦極澳洲》等﹐共出版了十多部長篇小說﹐但影響不大。倒是閻立宏的長篇偵探推理小說《兩面人》﹐最大限度地吸納西方推理小說的技法﹐寫澳洲本土的故事卻塑造了華人面孔的業餘私家偵探形象﹐別具一格。一些中短篇小說更能多角度展現澳味華風的特色。如沈志敏的《與袋鼠博擊》﹑《變色湖》從人與自然的對應關係中展現澳洲特有的人文環境及中國留學生的生存努力﹔華坨的《花格呢裙與長辮子》借助一個夢境揭示了東西方文化的碰撞﹔王曉雨的《守墓人》則在兩種文化差異的幌子下讓你看到一齣人性荒誕劇﹔陸揚烈描寫“夕陽移民群”的一系列小說﹐滲透著宗教的崇高精神﹔九位女作者的合集《她們沒有愛情》也反映出大陸背景女作家不同的生活情趣和藝術情懷。至於微型小說﹐張至璋的《張至璋極短篇》﹑心水的《養螞蟻的女人》﹑《溫柔的春風》則是以小見大深具意蘊的人生小品。
  澳華文壇最顯真誠的無疑是詩歌。詩人不論水平高低﹐背景差異﹐手法有別﹐都能真率赤誠地抒發心志﹐極少弄虛作假﹑玩世不恭。而且詩人間的切磋交流較多﹐中港台背景﹐老中青三代常攜手合作﹐並與英語文壇來往密切﹐被英文報刊翻譯發表也較多。黃雍廉的詩有種大漠荒原的氣勢與古老文明的歷史感﹐尤其那首長詩《飄著龍旗樓船上的英雄們》﹐疾呼兩岸團結﹐再造中華﹐在澳中港三地發表深獲好評。西彤的《昨夜風雨》﹑冰夫的旅澳詩作﹐也顯示著詩人寶刀未老的功力。莊偉杰的《神聖的悲歌》在感覺中尋找哲理﹐令詩人令讀者百感交集。雪陽的詩深具歷史文化意味﹐歐陽昱的詩充滿後現代精神﹐均被英文詩壇賞識。澳華詩壇不僅新詩活躍﹐舊體詩也同樣有市場。梁羽生﹑劉渭平﹑趙大鈍﹑陳耀南﹑惇昊等前輩也常聚首賦詩作聯談詞。澳華詩壇可謂人才濟濟。
 
                           三﹑澳華文學的交叉性
 
     毋庸置疑﹐澳大利亞華文文學是一種移民文學﹐其寫手均來自海外﹐迄今為止仍未見有一個本土生長的華裔作家。而土生華裔的英文作品﹐以及非華裔的漢學家的中文作品﹐因為其發表﹑其流通﹑其影響基本不在澳洲華文讀者圈中﹐其作者視點其作品意識也不同於華裔移民作家﹐所以也基本上不屬於本文所談的華文文學範疇。
    作為移民文學﹐澳華文學當然帶有邊緣性﹐它既處於中國文學(包括台港文學)的邊緣﹐也處於澳洲英文文學的邊緣。這種邊緣性﹐既使澳華文學處於兩不認同的尷尬狀態﹐但同時也令它本能地產生一種吸收及滲透的能力﹐體現出它與中國文學和澳洲文學的交叉性。
    這種交叉性首先表現在作品的生活意識上。它既有難捨的母國情結﹐又有與日具增的居住國情懷。
  這種母國情結也即中國情結﹐並非是我們想當然的那種所謂的愛國主義﹑社會責任感和文學的教化功能之類的東西﹐而是一種生活取向﹐一種刻骨銘心難以忘懷的中國經驗﹐而且更主要的是一種植根於骨髓裡的中華文化情結。
  居住國的情懷﹐則是對居住國社會文化的認同﹐對新的環境新的生活的關注。它並非割斷自身的歷史﹑文化傳統﹐而是用另一種眼光審視自身﹐在東西方兩種文化的比較中表現新鮮的感受﹐在中澳兩種生活經驗的比較中去思考人生。應該說﹐這是對自我人生把握的一種藝術情懷。
 澳華作家都深受中國文學的影響和中華文化的熏陶﹐筆下都自覺與不自覺地流露出或濃或淡的故國情思。但與此同時﹐他們也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生活在澳洲﹐居住在思想文化都顯然不同於故鄉的他鄉。尤其那些決心永居澳洲的華裔作家﹐更常常是把他鄉作故鄉。在他們心目中﹐故鄉他鄉﹐已是一種交叉混合的精神狀態﹐也即母國情結與居住國情懷融和提升的一種原鄉情思。      
  澳華文學的交叉性也表現在審美情趣上。不管是寫中國生活還是澳洲生活﹐也不管是寫華人還是洋人﹐其表現手法在一種民族心理特徵下仍是很中國化﹐中國式的話語﹐中國式的意念。但思維方式卻有所不同﹐一方面它仍帶有中國的傳統意識﹐另一方面﹐它也揉合了澳洲當地的民情風俗思維習慣﹐表現得更隨意﹐更坦率﹐更輕鬆﹐更奔放﹐那種民族大義﹑社會人生﹑靈魂懺悔之類凝重感的東西比較少。當然﹐也有個別使用中英雙語的作家手法上比較現代派﹐比較空靈飄忽﹐但整體上﹐澳華文學的審美情趣是﹐民族心理中國化﹐思維方式雙向化。
  澳華文學的交叉性﹐鑄造出澳華文學的靈魂。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談及澳華文學的靈魂。“澳華文學的靈魂是甚麼﹖我以為就是﹕華裔移民在異域生存中的文化認同﹐包括對中華文化的重新認識﹐對西方文化的切身體驗﹐對中西文化衝突與融和的審視與理解﹐對多元文化中人的生存行為的選擇﹐以及移民生存的歸宿感。這裡面有焦慮﹑困惑﹑痛苦﹐有思念﹑鄉戀﹑懷舊﹐也有感悟﹑掙扎與奮進。正是這種文化認同的內核﹐使澳華文學多姿多采﹐呈現出南半球大陸的包容色彩﹐展現出澳華文學的藝術風貌。”
    澳華文學作為世界華文文學的一部份而區別於中國文學﹐最大的特點是價值取向與道德標準的不同。許多作家在新的人文環境下在多元文化熏陶下﹐以新的價值觀審視現實人生﹐包括回眸過去﹐省思歷史。澳華作家往往能夠拉開距離﹐超越當事者的角度﹐用澳洲經驗滲入中國經驗﹑取捨中國經驗﹐有較大的心靈自由度。因此﹐澳華文學有一定的鮮活性﹐但在文學經驗和藝術造詣的局限下﹐深刻之作卻不多。
    屬於邊緣文學的澳華文學﹐既未能進入中國文學的主流﹐也未能進入澳洲文學的主流。一些作品雖在中國大陸和台港發表出版﹐甚至也獲得一些小獎項﹐但仍未能引起關注更未能構成話題。有些作品在澳洲的英文刊物翻譯發表﹐也並非代表了澳華文學的較高水準﹐只是一個溝通和機緣問題。詩歌因其語言比較抽象而較易於在英文刊物翻譯發表﹐一些作家也因社交關係不時出入於英語文壇﹐聯邦政府文學基金也有資助中文寫作﹐這都是一種交流扶持的層面﹐不足以說明澳華文學已能進入澳洲的主流社會。
  因語言障礙﹑意識隔閡等問題﹐澳華文學未能在英語文壇產生影響﹐而主流社會也對澳華文壇缺乏足夠的認識。一些精通中英雙語的華裔作家文人學者以及西裔漢學家作了不少溝通的努力﹐但較多的屬於文化推廣和學術研究的層面﹐而文學創作自身的溝通則較少。
 
                           四﹑澳華文學的圈子性
 
    由此看來﹐目前狀況下的澳華文學﹐仍是一種只在本地華人社區產生影響的社區文學。這種華人社區的圈子性﹐也是澳華文學除了邊緣性之外的一大特性。
    澳華作家雖然背景不同﹐生活層面不同﹐但大多數人﹐尤其文學創作最為活躍的大陸新移民﹐其文化社交及創作交流的圈子基本在華人圈子﹐所以作品題材﹑作品風格非常華人化﹑圈子化。
 澳華文學的圈子化還不僅在於華人圈子﹐更在於華人中的不同圈子。一般說來﹐大陸文人和台港文人之間的文學交流較少﹐各寫各的﹐也各讀各的﹐較少互相拜讀﹐更少互相評說。因而出現了這樣一種情況﹕有些作家圈子之內很“著名”﹐圈子之外卻無名。這種情況固然是因各自品味不同﹐生活圈子不同﹐甚至有各自的偏見﹐但也與報刊的圈子有關。澳華報章﹐幾大周報基本上是大陸人主持﹐口味較偏一﹐編輯也隨意﹐因此作者和讀者也基本上是大陸人﹐文章話題尤其是雜文﹐也大抵是圈子話題。四家日報則是港台人主持﹐編輯多為大陸人﹐有一定的編輯章法﹐因此作者讀者中港台兼而有之﹐但文學版面有限。因版面關係及編輯的掌控﹐周報的許多作者很難在日報隨心所欲﹐而日報的一些作者也無意闖入周報。能夠自如周旋於日報周報之間的作家並不多。日報周報的自由競爭﹐總體上為澳華文壇擴大了空間﹐各取所需﹐各得其所﹐但具體操作上卻有意無意地分隔了作者的空間﹐有形無形地限制了作者在社會上的影響。
     詩歌界情況較好。也許詩歌的內容情感比較抽象﹐藝術共性較多﹐詩歌園地不分彼此﹐而詩人身上的文人氣質也較濃﹐所以詩人間的圈子界線不明顯﹐中港台背景的詩人相互交流切磋﹑攜手合作較多。
    澳華文學的圈子性也表明了澳華文學的玩票性質。澳華文壇沒有以寫作為職業為謀生手段的專業作家。華文作家大都有各自的職業﹐寫作只是業餘性質。雖然一些作者移民澳洲之前就是中港台文化人士﹐具備有專業水準﹐但在澳寫作也非專業行為﹐大多數人要為生存而工作。即使一些沒有工作或不用工作而閒賦在家的人﹐尤其是中老年移民﹐寫作時間較多﹐其寫作也只是一種愛好﹐一種生活情趣﹐而非是職業行為。而且澳華文學市場也缺乏一個有專業眼光的讀者層。寫和讀只是出於對中華文化的興趣和生活消閒的心境﹐是一種既執著投入而又即興隨意消遣娛樂的玩票行為。
    這種玩票行為﹐使澳華文學沒有負擔自由發揮﹐也使澳華文學陷入為迎合“票迷”而炒作的泥潭﹐令澳華文學品流複雜﹐魚龍混雜。
  在澳洲華文報章發表作品與中國大陸有一個明顯不同﹐就是能夠盡情地自由表達﹐不受約束﹐包括政治的約束﹑社會的約束﹑甚至編輯的約束。在西方商業社會的影響下﹐許多作者常以自我為中心﹐這當然包含著個性張揚的價值觀﹐但有時也忽略了社會的協調性。在這種非常自我﹐充分心靈自由的寫作下﹐作品迸發出許多思想藝術的火花﹐但同時也因部份作者缺乏某種自律﹐澳華文壇也出現大量無節制的濫情浮淺甚至胡謅亂侃缺乏藝術真誠的所謂作品。真有點象網絡文學那樣隨心所欲真偽難辨。
  玩票性質的圈子文學﹐往往受圈子話語﹑票友趣味左右。作者多圍著圈子轉﹐望票友捧場﹐所以話題較為狹窄甚至有時庸俗﹐互相賣弄耍嘴皮。在副刊多作者少報刊競爭激烈的情況下﹐一些編輯為拉攏圈子作家而缺乏某種質量的把關﹐你是圈子的票友﹐來甚麼稿登甚麼稿﹐即使你胡言甚麼我也胡登甚麼。這種炒作也助長了圈子性。
 
                     五﹑澳華文學的延續性
 
  處於文學青春期的澳華文學﹐仍在投石問路的操練中﹐其發展前景應是可觀的。雖然它帶有邊緣性﹑交叉性﹐只要不急於躋身人家的主流﹑中心﹐可以藉著邊緣性﹑交叉性的另類優勢去經營自己的獨特品格。雖然它也帶有圈子性﹑玩票性﹐只要不將其庸俗化定型化﹐也可以藉著圈子性﹑玩票性的某種激情去推動筆耕的熱情。
  只要報刊園地不萎縮﹐澳華文學肯定會越來越活躍﹔借助中港台的發表出版渠道﹐它也會與世界華文文壇有更多的合作交流。
 不過﹐澳華文學的水準能否在短期內有長足的提升﹐則不明朗。因為澳華文壇缺乏應有的文學批評。一方面﹐受商品化影響的報刊﹐一般都不大願意刊登評論文章﹔另一方面﹐一些自我感覺良好的作家﹐其浮躁心態也窒息了批評風氣。
  並非說﹐澳華文學就沒有評論文章﹐而是說﹐澳華文壇欠缺一種開誠布公議長論短的藝術批評風氣。圈子作家大多喜歡互相捧場酬唱﹐甚至互贈“著名”的帽子﹐圈子之內小題大作﹐圈子之外視而不見﹐往往聽不得圈內圈外的批評意見。有些作家嘴裡也呼籲文學批評﹐一旦不同聲音逆耳之言或者僅僅是讚語不夠高調的情形落到自己頭上﹐就烏口黑臉甚至破口大罵﹐更甚者發動圈子票友口誅筆伐或冷落對方。這種風度氣度難以承受文學批評﹐更難以營造文學批評。
  沒有正常文學批評的文壇﹐是底氣不足營養不良的文壇。澳華文學若能藉著文學批評補氣提神﹐定能如虎添翼腳下生風。
  澳華文學的發展﹑延續﹐固然有賴於文壇自身的認識及感悟﹐也與客觀環境有密切關係。澳華文壇中青年作家﹑中老年作家居多﹐而青年作者甚少﹐尤其本土新一代筆耕者更為稀有。本地華文報刊閱讀市場也是中老年讀者遠遠多於青少年讀者。這帶來了澳華文壇是否後繼有人﹑澳華報刊能否確保市場﹑澳華文學發展勢頭能否長久持續的疑問﹐也即澳華文學的延續性問題。
 培養青少年作者讀者﹐當然與華文教育有關。澳洲的華文教育﹐無論是政府的公立學校﹐教會的私立學校﹐還是華人社區的80餘間周末中文學校﹐目前大多仍在識字普及一般讀寫的層面﹐談不上文學寫作的培訓。大學的中文學習﹐人數有限且著重於專業研究而非文學創作。因此﹐澳洲華文教育雖然對中華文化的承傳推廣起了積極推動的作用﹐但對文學創作的促進作用仍不大。現在還沒有跡象看出本地華文教育能培養出土生華文作家。因此﹐由移民作家構成的澳華文學﹐其延續也需依靠華裔移民的延續。好在移民是一種世界性現象及潮流﹐作為移民國家的澳洲﹐海外華裔移民總在不斷流入﹐而這些新移民中必然會有為數不少的文人學士﹐所以移民潮必定會帶來新的讀者群新的作者群﹐也帶來中華文化中國文學的新養分。
  移民性的澳大利亞﹐在移民潮中生存發展﹔移民性的澳洲華文文學﹐也在移民潮中生存延續。在我看來﹐澳華文學的前景不必憂慮﹐它將以其澳味華風﹐在世界華文文學的大家庭中扮演著自己應有的角色。
 
原载江苏《世界華文文學論壇》2001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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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平和2014-11-20发表
目光深远,气度平和,令人获得感召。尤其是最后一段,直指品牌与空间,畅想创造与确立,意在击破一切束缚。 我同意!
十指平和2014-11-20发表
目光深远,气度平和,令人获得感召。尤其是最后一段,直指品牌与空间,畅想创造与确立,意在击破一切束缚。 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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