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間地獄” (8)
重見湄公河
一九七八年下半年,波某極權主義的統治開始動搖了,當年八月的一天,鄉長邊糾集村內所有的男人;帶著長刀到郊外集中。一會兒生產大隊長諧也來了,他神色緊張地說:
“根據前線送來的消息,在離我們生產隊不遠的烏甲毛;附近森林裏可能隱藏著‘敵人’, 現在由前方十來位戰士拿著 B 40型反坦克炮走在前面,若發現‘敵人’ 便發炮,將他們消滅,那些受傷不死的,大家持刀衝上前,把他們捉住,看誰捉得最多。”
“根據前線送來的消息,在離我們生產隊不遠的烏甲毛;附近森林裏可能隱藏著‘敵人’, 現在由前方十來位戰士拿著 B 40型反坦克炮走在前面,若發現‘敵人’ 便發炮,將他們消滅,那些受傷不死的,大家持刀衝上前,把他們捉住,看誰捉得最多。”
眾人聽罷,暗自發笑,真是痴人說夢,叫從未拿過槍的人上前線打仗,簡直是去送死。不過,不去不行。當時,大家都希望“敵人” 不要藏在烏甲毛,倘若不幸打起仗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炮聲一響,乘亂跑回家。還好,那天並沒有發現敵人,只帶給人們一場虛驚。
十月下旬,咱村開始收割了,一天下午,在稻田收割的人們,忽然聽到飛機聲,遠遠看見兩架飛機朝田裹飛來,初期大家有點害怕,以為是轟炸機,本能地低下頭,,有的鑽進末收割的稻田躲起來。飛機並沒有轟炸或掃射,僅撤下一大片白絮的物品,慢慢地散開了,落在田裏,大家才看清楚,原來是傳單。我順手拾起一張,走馬看花式地閱讀了一遍,基本上掌握其是內容。原來是一篇揭露波布` 英薩利` 喬森潘統治集團罪行的傳單,呼吁人民消滅他們。傳單透露,己成立一個愛國陣線,相信只要全國同胞團結一致,不久即可取得全面胜利。正當我準備仔細閱讀時,隊長達森毛傳達大隊長諧的命令,他大聲地說:
“這是反動傳單,是敵人散佈的,誰拾到後,趕快撕毀,不準保留。”
我身邊的一個青年間我,傳單中說些什麼,我推說不認識柬文,看下懂其意思。因我深深地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些在波布“教育” 与 “成長” 的青少年,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出賣同伴更不用說了。
一九七八年最後的一個月;一天中午收割後,大家準備吃粥,聽到總隊長諧的收音機播出一段新聞,(筆者按:當時平民不準擁有收音機 `錄音機等,唯有幹部能享用。)那位廣播員用高棉語說:
“各位同胞,我們前方的戰士,最近在与敵人------越共的戰斗中,取得了偉大的勝利,入侵越軍己完全被消滅。党號召大家加緊收割,不要讓糧食落入敵人手裹。”
我聽後差點笑出來,心想,這真是自欺欺人,既然入侵的越軍己 “完全被消滅” ,何以又怕“糧食落入敵人手裏” 。這正是“此地無銀三百両” ,不打自招。看來波某極權主義已處於內憂外患了。我按以往“手續” ,向隊長申請回家一趟。入了家門,我小聲對內子說:
“娟,我們的苦難己到盡頭,看來波某橫行的日子不會很長了。幸虧去年你阻止我自殺,否則現在已看不到妳,也無法再見到媽媽了。”
“娟,我們的苦難己到盡頭,看來波某橫行的日子不會很長了。幸虧去年你阻止我自殺,否則現在已看不到妳,也無法再見到媽媽了。”
“什麼事,這麼高興?”內子問,我將日間在諧處聽了到的消息重說一遍,她聽後,似有憂慮地說:
“下知道將來‘變’ 得更好,還是更壞?”
“我也不知道,但我們目前的苦難已到了極點,能改變一下環境也是好的。”
“我想你在外面最好不要談起這事,免得惹來麻煩。”內人說。
一九七九年元月底,邊` 諧` 盆` 沙彭` 達森毛等人跑了,村裏“群龍無首” 。一些沒有離開村的小隊長` 組長,也不再督促或分配工作了,人們不出工,躺在家裹,吃飯鐘一響,大家便到食堂用餐,吃好飯,返家休息。村民認為,數年來一直在田裏當午做馬,現在應該好好享受一下。唯有煮飯的人忙得不可開交,他們忙著殺雞` 殺豬` 宰牛,藉以改善伙食。這兩` 三年來,炊事員比村民吃得好,工作也較輕鬆,現在多做點事,不會是不公平吧?!
二月下旬的一天,槍聲四起,由遠而近,人們立即躲進早已修整過的舊時防空壕裏。槍聲漸漸稀落了,幾個身穿綠色軍裝的士兵,突然出現在防空壕旁邊,端著槍對準我們,並大聲叫著 :“波布!波布!” 我与內人` 紅姐` 黑姐等趕忙站起來,搖搖頭,表示不是。其中二個士兵,示意我們上來,搖手表示不必害怕,他們用越南話交談一會,便走了。
過了幾天,獲得通知:波某殘餘部隊準備反攻,全體村民必須漏夜撤退至三十公里外的成家巷。此時各人心情格外緊張,一些有牛車者,將谷子` 食米` 鍋碗及其他必需的用品,盡快裝滿牛車,迅速啟程。從城市移民來的我們,根本沒有牛或牛車,幸好車叔將牛車騰出一小空位,讓我放了一包二十來公斤的白米。我自己挑了一擔裝滿著鍋`碗`鹽`糖`豆類以及斧頭`刀等工具的擔子,估計三十多公斤。內子手上抱著出生不久的男孩,背後背了一個小包裹,跟在車叔牛車約後面走。村里人三五成群`扶老攜幼`挑重背輕撤离村子。由於行動緩慢,從夜間七時左右出發,至翌日早晨六時才抵達目的地------成家港。眾人在崎嶇`荊棘的山岩上,奔走了整整十個小時,個個感到非常疲憊。我的雙腿發軟了,就在附近一棵大樹下坐下來,車叔也將車子停下,幫我找一些乾樹枝,內人從車上膠桶裡倒了點清水,取了二罐米,洗米煮飯,吃過飯後,各自体息。
當天傍晚,得到消息稱:由於波某的殘餘部隊躲進大森林,尚未完全被消滅,故在成家港停留的時間,比原汁划要長些,估計半個月至一個月。一些膽子大的人,決定打牛車回上直村運來谷米,以維持今後的生活。有個別決定冒險回磅針市。此時村裡的負責人無暇顧及這些,僅吩咐各人小心。
翌日,我找到張叔` 龔叔,交換意見,張叔說;
“據我知道,你在甲村和乙村的一些朋友,合找了一輛牛車,今早已返回上直運米糧了。”
“是,我聽說老陳`老王`老吳`等人重返上直運米,您有什麼打算呢?”
“我沒有牛車,現在回磅針市太危險,恐怕沒有米糧。還是暫時在此觀望時局。”張叔說。
“我年老體弱,身邊只有咪咪一個孫女,不想四處走動。我有一位好友------肥兄,目前住在咱村比鄰的烏比村,聽說也會撒到這裡,待大家見面商量後,再作定奪。”龔叔說。
“二位均有高見,然而晚輩決定回磅針市。誠然有點冒險,但晚輩掂念闊別多年之家母及舍弟舍妹,打算先到磅針,若路通,由磅針到全邊,再由金邊沿五號公路回馬德望市。”我說。
“祝你一路順風!”張叔` 張嬸` 龔叔異口同聲地說。”
“後會有期,請諸位多加保重,再見!” 我依依不捨地說。
在返回臨時住所的路上,遇到思耀与郭萍夫婦,他倆也有意到磅針市,大家“志同道合” ,於是決定明天中午啟程。思耀与我去聯絡渡船,準備過渡到對岸哥士馬,由哥士馬往磅針。經過討价還价,船主同意明天收取每人一公斤白米,運送我們至對岸。當晚我与內人一同向車叔` 紅姐告別。紅姐望著我們,流著淚說:
“阿兄` 娟姐,我知道無法挽留你們,但希望有一天能再見到你們。”
“老弟,這裹有兩條鮮魚,是我昨天撒綱捉到的,現在送給你,你若不收,就是小看我,我很高興我們這幾年的相處。” 車叔說罷,用香蕉葉包了兩條魚給我。
“車叔` 紅姐,您們待我們真好,我与內人銘感五中,希望有一天,二位成為我們家中的客人,以便盡地主之誼。” 我感激地說。由于找不到黑姐,我請紅姐遇見她時,代我們向她告辭。
從那時起,我再也沒有遇見車叔` 紅姐` 黑姐` 張叔` 張嬸` 龔叔等,不知大家近況如何?
次日正午,我們兩家在約定的地點相會,大家快步疾走穿過一片叢林,來到湄公河旁,我望著渴望已久的湄公河水,忍不住將頭浸在水裏,用雙手洗臉,張開大口連喝了數口河水。若不是時間緊迫,我真想脫去上衣,下河游水,並痛痛快快地洗個澡,讓這幾年的霉氣` 憤恨` 悲傷------如同滔滔的河水,流向大海。
湄公河啊,湄公河!看到了妳,彷彿有了希望,因為妳“靜悄悄地”告訴我:“你已經逃出与世隔絕的深山密林。”
湄公河啊,湄公河!妳給我增添了再生的勇氣与力量,讓我堅定意志,不管前面還有多少艱難險阻,勇往直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