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十章 “流浪” (1)
來到金邊
在成家港渡頭旁邊,找到了船主,除了思耀与我兩家外,尚有兩位不認識的柬人也來找船主,準備塔船過渡,這是一隻手搖的小船。只見船主与其孩子一前一後搖著漿,大約四十分鐘後,船靠岸了,眾人下了船,此時己近下午三點。
上了岸,便是哥士馬。昔日之哥士馬鎮,雖然人口不多,但商業繁榮,有水路` 陸路可通磅針` 川龍` 拮井,此時已是一片荒蕪景像,路上偶爾遇見一`兩位行人外,放眼四週,盡是破爛不堪的屋子。那些以前最美麗堂皇的瓦頂木屋,早已被破坏得七零八落,除了寥寥可數的大圓柱外,大多數屋頂己“光禿禿”------瓦片被捅破,碎片全部在地下。,屋前屋後長滿了野草` 荊棘,不言而喻,這些屋子早已沒有人住。
行了一段路,大家感到累了,便在路旁歇一歇。思耀提議去附近找他一位遠親,想辦法乘船到磅針,邀我同行,我陪他到其親戚家,當我們說明來意後,主人說道:
“目前確實有船隻直達磅針,但收費昂貴,每人二錢黃金,你們付得起嗎?”
思耀估計自己所存黃金不多,不敢答應,我因為根本沒有黃金,便拒絕了。回到原處,已是下午五時左右,決定今晚在這裏過夜,便四處尋找屋子,好不容易找到一間合意的木屋,估計屋內有人住,上前敲門,不久,走出了一位年約六十的老嫗与一位年約三十的少婦,我們說明來意,兩人很友善地請我們入高腳屋,並自我介紹說,她倆是母女,少婦叫妙英,舊時住在磅針市,我們詢及她們的去向,母女倆表示準備到磅針市,苦於沒有牛車,又不能步行,所以在此暫居,觀看情形。
“為什麼不能步行,現在又不是雨季?”我問。
“現在雖然是旱季。但從哥土馬至地里木大都是泥路,被火熱的太陽久晒後,化成一層很厚的泥粉,某些地方泥粉深至膝蓋,大家肩挑重擔,又是大熱天很難走。”
老嫗說。
“如果我們將身上一切東西放在牛車上,空身走路,該不會有問題吧?”我說。
“也許可以,但牛車主收費也不便宜,從這裏往地里木,一般車主要收三十五公斤白米。”妙英姐說。
吃過晚飯後,我叫思耀一起去尋找牛車主,我們問了幾位車主,都要索取三十五公斤米,只有一位車主願意收三十公斤,於是決定僱用該牛車,約定明早六時出發。回到屋裏,告訴大家,眾人便安心休息了。
翌日五時許,大家起身,洗刷一下,收拾東西,挑重背輕來到車主家門。思耀与我協助車主將東西安放在牛車上,一切就緒,車主揮鞭趕著牛車,大家隨後緊跟,當晚我們在旁路一棵大樹下,鋪上了膠布,露宿風餐。兩把斧頭各藏在我与思耀枕頭旁邊膠布底下,提防壞人偷襲。還好,一路上很順利,沒有遇上盜賊与士兵,次日凌晨五時又起程了,下午三時左右,抵達磅針市對岸的地里木。
一到地里木,看到不少人正等待過渡,渡頭有一艘舊時的小軍艦,運送行人与車輛,我們上了岸,在靠近河邊一間空屋住下。屋裹沒有自來水,要到遠處一個公共自來水喉旁邊排隊取水,等了好久,才輪到我們,回到屋內,眾人合力大掃除,將住地打掃得一乾二凈,決定明目到街上了解情況。
早晨,陽光爛燦,天空一片蔚藍色,萬里無雲,使人心曠神怡,妙英姐` 思耀与我三人到大街逛逛,放眼所及之處,盡是倒塌的建築物,破碎的磚瓦,沒有輪胎的破爛汽車`機動車------然而靠近河邊約大街上,卻很熱鬧,行人攘攘` 有市場` 有買賣,賣出的物品,全是越南製造的“力士” 香皂` 香水` 單車輪胎等。均以米或黃金作為“貨幣” ,當時一錢黃金可換五十公斤米,一塊香皂一公斤米,我与思耀四年未洗過香皂,盡管質量低劣,聊勝於無,所以每人各買了一塊“香肥” 。魚的价錢不貴,新鮮的大魚与米正好一公斤換一公斤,妙英姐換了二公斤魚,我与思耀各買了一公斤魚,我把魚提在手上,準備回家,一位踏單車的青年,突然在我眼前停下,很尊敬地叫了我一聲:
“黃老師,您好!”
“啊,你是------”
“我是黃耀忠,家住三州府,初中二那年,在逢坡中文學校讀書,您教我的歷史課。”
“啊,我想起來了,你在班裏年紀較小,但學習成績很好,你現在住在哪里?”
“我仍住在三州府,我的家沒有受損,目前正与我姐夫做點生意。請老師有空到我家一敘。”
“好的,明天或後天我會登門拜訪。”我說
“黃老師,我車後座有一小包米,送給您,我知道您剛從鄉下來,生活有困難,區區小禮,請您收下。” 耀忠說罷,解下單車後座的橡膠帶,拿下那小包米,放在我手中,我推了三次,不願接受,怎奈盛情難拒,只好收下了。耀忠說聲再見後,騎上單車,一溜煙似的走了。
我用手試一試那小包米,估計有十公斤以上,說實話,當時我全家的“財產”僅存下大約四公斤米,耀忠送我這小袋米,宛如“雪中送炭” ,我把米扛在肩上,手提著鮮魚,把肥皂放入褲袋裹,三人一同回到住所,當晚三家各吃了一餐近四年來最豐富的晚餐。飯後思耀問我:
“平兄,目前五號公路` 六號公路不通,你是否打算在磅針做點生意?”
“我現在沒有資金。”
“耀忠看來很關心你,你是否打算跟他借點本錢或先賒購?”
“慢些吧,我想去三州府一趟,不知你願意与我同行嗎?”
“好!我太太是磅針人,她認識三州府一些華僑,是否叫她同去?”
“歡迎!歡迎!不知妙英姐是否願意同走一趟?”我說。
“我想在磅針市找些熟人,暫時不去。” 妙英姐說。
次日早晨吃了點粥,三個人各帶了大面巾及幾罐米,過渡到地里木。在渡頭上,看到十幾輛越南軍車,載滿汽車輪胎` 木材` 上等貨櫃` 傢俬等,向三州府方向駛去,估計載回越南。
三州府离地里木將近二十公里,我們足足走了四小時才到該鎮,找到耀忠家,其姐夫` 姐姐` 母親及他本人都很熱情接待。無巧不成書,郭萍与耀忠姐夫是同學,大家見面後,話題一拉開,談得很投機,從學生時代談到波布近四來來非人的生活。中午我們在耀忠家作客,吃罷午餐後,耀忠問我:
“我想讓老師或思耀兄拿些貨物到磅針出售,賣完後才將本錢還我,不知老師喜歡嗎?”
“我當然沒有意見,這是你對我的幫助,但如此一來,在經濟周轉上,恐給你帶來不便?”
“不會!下會!”耀忠与其姐夫異口同聲地說。就這樣我与思耀夫婦三人各拿了一些越南制的香水` 香皂,到磅針出售。耀忠告訴我們,貨賣完後,才將米換成黃金,有空帶來還他,順便取貨。他送我們到路口,對我說,若遇上往磅針的軍車,可以要求司機讓搭“順風車” ,這是免費的,並教我幾句日常用的越語。當時恰巧有一輛軍車要到磅針,耀忠与司機交談了一會,司機欣然答應,叫我們三人上車,一直載到地里木。
隔了兩天,我們賣完了該批貨物,將所得的米換誠黃金,帶在身上,拿到三州府還給耀忠及其姐夫,又帶一些貨回磅針,如此數次後,我感到不方便,又惦念家母及弟妹,決定不做生意。最後一次見到耀忠時,我對他說:
“耀忠,我非常感謝你的一片好意,看來此生意難做,而且我掛念遠在馬德望的家母` 舍弟` 舍妹,擬到金邊丁解情況,若方便時,即從五號公路回馬德望。”耀忠聽後,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說:
“既然老師有意到金邊,我決不敢阻您,現在我送老師三十公斤米,作為路費,請您笑納,希望有一天能見到老師。” 說罷將米扛在肩上,送我至路口等車,不久。來了一輛空車,他与司機談了兩句話,便將米放在車上,叫我上車,臨別時他說:
“黃老師,後會有期!”
“耀忠,我想我們會再見面的。”
然而一別多年,仍未相見,不知他現居何處?數日後我与思耀` 妙英姐商量去金邊一事,妙英姐說:
“金邊看來不容易生活,人多,米貴,我不想去。”
“米价可能會貴些,但在這裏也沒有前途,根據過去的經驗,人多生意好做。”我說。
“我想金邊人多,消息靈通,買賣容易,而且我的家就在金邊,所以我決定回金邊。”思耀說。就這樣妙英姐及其母親留在磅針,我与思耀兩家當天傍晚乘機動船起程前往金邊,路費是每人八公斤白米。
半路上停留一夜,次日一早,船又開動了,該日下午抵達金邊近郊------七支牌。只見金邊市外圍住滿了人,一排排高低不平` 大小不一的鉛板屋林立在河畔,吃于斯` 住于斯` 甚至出恭也在那裏,蒼蠅滿天飛,處處有令人作嘔的糞便,衛生條件之差,可見一斑。然而仍有大批人從鄉下湧到這裏,似乎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