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到监狱,循例要进行新兵训练,所有人住在一个大开间里,一色的高低床,每天像军训一样操练。这对古力特来说一点都不难,无非就是和大学时的军训一样,记得大学生军训还有实弹射击,古力特三枪都打了九环,拿了个优秀。现在不过就是排排队列和走走正步而已,只是苦了那些农村来的犯人,有些操起正步来居然是左手左脚一起动,或是右手右脚一起动。古力特这才明白为什么粤语里说一个人笨,就用“左手左脚”来形容。
这里也是每星期吃一次肉,但肉的份量比看守所多很多,比过节还多。平时也是清水煮莲花白,但能看得到油星子,花样也多点,有时是白菜,有时是萝卜,都是犯人自己种的菜。最让人满意的是饭量不限,能吃多少打多少,只要不浪费。一开始新兵们都狼吞虎咽地吃,盛饭盛得冒尖,徐干事说别急,可别一下子吃太多撑出病来,这里的饭管够,不会闹饥荒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身体养回来,以后要干活呢。
古力特睡在下床,上床的牢友叫陶立言,问古力特犯什么事进来的,这么斯文的人怎么会坐牢。古力特在看守所就老是被人问起犯罪经过,往往解释半天人家也听不明白,还误认为是在编谎话,所以他早就想好了,统一用一种最简单的回答来应对所有的人,省得白费口舌。还有,度假村也会让人浮想联翩,觉得是个很有钱的主,这不符合他做人要低调的原则。古力特统一的口径是说,他是旅游公司的会计,挪用了公款100万元去炒股,本来打算赚了钱就马上把钱还回来,谁知还没赚到钱就被公司发现了,所以进来了。这个解释很通俗易懂很到位,人家一听就明白,也就不再多问。
陶立言是打架进来的,他老婆在赶街时与人发生口角,对方骂他老婆是烂屎,他就把对方打趴下了。他这辈子最恨别人骂男人“砍头”,骂女人“烂屎”,骂其他倒还无所谓。古力特问这两句真的很伤人么?本地话里常常骂男人是砍头,骂女人是烂屎的,还真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陶立言说别人也许认为不严重,总之我是不能容忍,为这事我打过很多架了,如果不是我哥哥在派出所工作,我都坐几回牢了。
哥哥在派出所工作?那不应该来坐牢呀,赔点钱给人家就混过去了。难道对方也是有关系的?陶立言说你猜对了,这回碰到个恶人,也是有权有势的,所以赔了钱也要坐牢。不过刑期不长,三年,很快就能减刑回家。哥哥和这里面的干部都认识的,说好了新兵训练完就分到后勤中队去,做份轻松工作。
古力特惊异于这里谈起关系来都是公开的,完全没有避忌,好像是一种常态化,太过于赤裸裸。他笑陶立言的名字起得很容易引起误解,念起来会让人想起江南名妓桃李艳。陶立言说他小时候就是叫李艳,家里的风俗都是这样,男孩子要么叫二狗叫铁蛋,要么叫成女孩子的名字,这样比较好养大。家里太穷了,生了四五个男孩,所以长大后都一个一个到外地去上门了。陶立言也是上门的,就改跟老丈人姓陶,不改的话,生下来的孩子也要跟母亲姓。在派出所工作的哥哥,其实就是老婆的哥哥,不过和亲兄弟一样,感情很好。
陶立言家很近,每个星期都有人来看望,还带了很多东西来吃,显见得家境还不错。他每次都把东西分给古力特吃,古力特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家远,不可能来,也没有什么东西给陶立言。陶立言说就是看你家离得远没有人来,我才给你吃呀,若你家近就没什么给头了。我从来没有一个朋友是大学生的,能和你上下铺睡还真的是缘分。我老婆快要生了,大家都猜是个儿子,你得帮我儿子起个名字。按我们这儿的风俗,你起了名字,就是我儿子的老干爹了,我和你是亲家呢。
这一说,古力特感到压力很大,怕起不好辜负了陶立言的期望。想了一星期,才决定叫陶然,这名字男女都能用,用来形容舒畅快乐的样子。人这一辈子,就是要图个舒畅快乐,其他的都不重要。陶立言看了也很喜欢,但要拿回家去征求家人的意见;后来家里回说名字很好,他那还没出生的儿子就定下来叫陶然了。
新兵训练很快就结束了,几十个新兵分别被分到了不同的中队,大部分都是去干苦力。这个五监区又叫五大队,以前叫米粮劳改队第五支队,现在叫米粮监狱五监区,换了个牌子而已,内容还是那些内容。五监区是个小型的磷肥厂,专门生产农民用的化肥,尽管市场竞争激烈,但五监区还是活得不错。因为犯人是不需要支付工资的,一天工作八小时,每人每月只发3元钱的零花钱,吃住又简单,成本便低得难以想象。外面的小企业很多都撑不下去了,五监区仍然挺立,就是靠低成本打赢别人。
五监区有六个中队,除了六中队是后勤中队,其他五个中队都在生产线上,又脏又累,每天工作八小时,三班倒。古力特和陶立言分到六中队,陶立言在犯人食堂。犯人中有句顺口溜,叫“不怕刑期长,只要打入伙食堂”,在食堂里做饭,吃不用愁,哪块肉好先吃哪块。
古力特果然如小吕原先说的那样,分在宣传室,就是执笔写写划划。但是中队长说你新来的必须先过劳动关,要到锅炉房里去烧锅炉,先吃吃苦才会珍惜在宣传室的好日子。古力特就到锅炉房去了,三个人三班倒,每星期调一次班。锅炉房并不算太辛苦,任务是烧水给犯人洗澡,只是夏天太热,冬天就非常舒服。古力特觉得能分到这个监区来还算是有福气了,记得在深圳的看守所是洗冷水的,米粮看守所更是一年四季洗冷水,冬天冷得簌簌发抖。有时候静下来想想,觉得人真是很贱,有热水洗澡,能吃饱饭,一星期才吃一次肉,居然就会感到满足和幸福。如此算来,那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打拼赚钱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像林永浩那样的企业家,原来就赚了不少钱,却又做度假村又做房地产,做得那么吃力,真的是为了体现自身的价值?什么才是一个人真正的价值?
锅炉房后面是一扇巨大的铁门,差不多每周开一次,有一辆卡车开进来,把一大车煤倾倒进来,车开走后大铁门复又锁上。古力特就把煤用手推车拉进来,一铲一铲地甩进炉子里,把水烧开,然后封好炉子,等犯人们下班。这段时间就会很清闲,可以打个瞌睡什么的。犯人一下班就会来洗澡,用水量大,就要不停地加煤不断地烧,不然水不够热了洗澡的人就会大叫,甚至报告给政府。这里的犯人把狱警统称为政府干部,简称政府,若政府不高兴了就会扣你的劳动分,更厉害的是扣改造分,一扣分记功就断了,那减刑就又要从头算起。所以人人不敢掉以轻心,干活格外卖力。只有那些减完刑没有机会再减,或记功时间不足够减刑的犯人,才能肆无忌惮地偷懒。
古力特烧锅炉时偶然发现煤的耗用量很大,却从来没有人去算一下成本,总之是烧多少是多少,反正外面源源不断地运进来。他盯着炉膛看了好几天,发现炉膛底下的残渣有很多没烧透,粗粗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天长日久就是一笔不可忽视的浪费。为什么烧不透呢?一是烧炉子的人懒,没有及时翻一下正在燃烧的煤,二是炉膛里的钢筋间隔太疏,煤很容易漏下去。他找来一些废钢筋加在炉膛里让间隔变窄,又在煤烧的过程中多翻几下,煤就能烧透,残渣也就少了。经过一星期的实验,他把每天的记录核算了一下,发现能省下不少煤。他很高兴把这事报告给徐干事和中队长,徐干事就让其他犯人也这样做。但是其他犯人不乐意了,因为这样做要比以前累,就埋怨古力特好出风头,有消停日子不过却要去给政府省钱,你以为省下来的钱能装进你腰包么?后来中队长说不必这么省,反正这些煤是我们监狱的犯人自己挖的,烧煤又不要钱,你的这个建议就此打住吧。徐干事问古力特怎么想,古力特说还真不是想出什么风头,这纯粹是做财务的职业病,凡事都想到降低成本。一个人不管做什么工作,做财务也好是犯人也罢,都要把手头的事情做好,这只不过是出自我的本能。
徐干事叹息古力特你真是一个好人,把犯人干的活看成是一项工作,努力认真地去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别人都是尽可能去偷工减料,偷奸耍滑,巴不得能闲则闲。只是你想没想过,你这样做让其他人也陪着你累,那些人是关系户,就会在政府面前说你坏话,所以这事还是算了,不要再省了。古力特说没事,别人不做是别人的事,我不强求他们做,但我还是要这样做,看着煤被浪费,我心里过不去。我又不是图政府给我什么奖金,这只是我工作多年养成的习惯。徐干事说好吧,那你就自己做,这里和外面不一样,政府不可能给你发奖金,你做好自己的事就是。
这天还没到洗澡时间,三中队的一个犯人教员叫古力特放水给他洗澡,因为他刑满要释放了,这教员刚过六十岁,大家都叫他老者。古力特拧开水闸,老者一边洗澡一边聊起来。这老者身世凄凉,说出来人皆叹息,他原来是一个乡村小学的老师,1957年时党号召各单位大鸣大放,向领导提意见,以此来改进工作作风。老者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就认真地提了几条建议,希望领导能笑纳。谁知几个月后风云突变,上面说前些时叫大家提意见是引蛇出洞,现在阶级敌人暴露了,我们要坚决打退反党分子的猖狂进攻。各个单位按5%的比例抓右派分子,老者自然列在其中,被打成右派发配到边远山区。这一去就是二十年,老者从年轻小伙变成了弯腰驼背的中年人,直到改革开放时,中央宣布了右派的平反,老者才回到家乡,又重新担任小学教师。
这时老者被一个女学生看上了,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女学生一毕业,就和老者住在了一起。虽说两人相差了几十岁,女学生的家人没有意见,村子里的人也没有异议,都说这个老师苦了这么久,也应该过过正常日子了。也许老者真的是命运多舛,注定他劫数未完,政府又来了一次轰轰烈烈的从严从重从快打击犯罪分子的运动。老者以前当右派当成了惊弓之鸟,惊恐之下找了本刑法来看,一条一条对照自己有没有犯法,结果发现还真触犯了一条。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规定,与十四岁以下未成年人发生性行为的,不论当事人是否自愿,都按照强奸罪论处。老者算了算时间,与女学生第一次发生关系时,她还不满十四岁,他吓坏了,想起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就自己跑到派出所去自首了,期望得到个从宽处理。
派出所的警察问清楚情况,知道这女学生跟他好几年了,女方没控告,家长也没意见,就说没得事没得事,让他回家去闲着起。后来派出所因为没有完成上级下达的严打指标,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又突然想起了老者的事,如果把他抓来,那任务就刚好完成了。可怜老者又一次倒了大霉,以强奸罪判了十年刑,送到了米粮监狱五监区。
老者好不容易混到刑满了,却不愿意回家,家中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没有房子没有地,也不可能再找到工作,以后如何生活?他向监区打了报告,要求留下,当清洁工也好,守大门也好,但求有一碗饭吃。监区长冯磊说你都六十岁了,我们要你整哪样?把你当爹养呀?哪个要毬你!
洗完澡,老者打了个包袱,用一根棍子穿着扛在肩上,驼着背一步步地挪出了监区大门,看见的人无不动容,可又无计可施。
徐干事是个有心人,他去生产调度科查看每周的运煤记录,发现自古力特进入锅炉房后用煤量明显下降。他把前后用煤量作了比较,用以前几年的月平均量和古力特这三个月的数据写了一份材料,给古力特加记了一个功,报请中队长和监区领导批准。领导们看了目无表情,大笔一挥批了,徐干事这才向古力特报喜,说你以后的减刑会比别人快比别人多。
古力特听到后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说徐干事你是我的大恩人,我怎样才能报答了你!徐干事说这是你应得的,千万别说报答,我不能要你任何报答,否则我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我愿意帮你,是看中你的人品,能帮你的我都会帮你,你不能再提什么报答,不要玷污了我的好心。这里坏人很多,政府中也有坏人,但是你要相信也有好人,好人是不会死绝的。
古力特顺势就提出能不能帮忙买些书,如果不违反监规,就麻烦徐干事买些书,然后把书拿到犯人小卖部去,从自己的账上把钱扣出来。徐干事答应了,古力特就开了一张长长的书单,徐干事一看,我的天,这些书怕是要到省城的书店才有。徐干事有天休息专门去了趟省城,把书都扛回来了。小卖部的犯人售货员看了很吃惊,这古力特平时很节省,不抽烟不吃零食,连罐头都舍不得吃一个,日常消费只有洗衣粉牙膏之类,可是买起书来简直是不要命。这本杰·希姆和乔尔·西格尔合著的《Chief Financial Officer》,50元一本;这本《Secrets for Profiting in Bull and Bear Markets》,39元一本;林林总总有一大箱。光是买书就超过了许多犯人一年的生活费,更别说那些靠每月3元零花钱苦哈哈熬日子的穷人了。
徐干事还另外带了一本杂志,说是在书摊上看到的,名叫《商界》,送给古力特。徐干事翻过了,在车上又看了几篇,估计会适合古力特。古力特第一次接触这本杂志,连忙看了一回,大呼过瘾,说其中的案例都似曾相识。两个人闲时就聊了起来,古力特说得滔滔不绝,徐干事就说你的经历也蛮丰富的,为什么不写出来?古力特想想也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试着写了一篇,交给徐干事;徐干事审查过没有违规内容,就拿去寄了。
徐干事说这稿子如果发表了,有没有钱呢?古力特说应该有的,行话叫做稿费,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徐干事猜可能有50元吧,如果有50元就值得庆贺一下。不久新一期杂志和稿费都寄来了,这篇文章居然有520元的稿费,这一下全监区都轰动了,徐干事一个月的工资才一千多元,如果在国营工厂工作,工人大约有300多元,这古力特写一篇文章就挣了520元,让人觉得实在不可思议。古力特听说小卖部的奶糖一直滞销,又没油水又吃不饱肚子,总是无人问津,就把它全买了下来,见人就发,说意外之财不能独吞,让大家分享喜悦。徐干事趁机教育其他犯人向古力特看齐,要好好学习,不要荒废光阴;在监狱这几年不抓紧时间学点本事,难道出去以后还偷还抢么?
劳动关过完了,古力特回到六中队宣传室任宣传员,这宣传室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劳积委主任,大家都叫他泡皮,就是泡沫的皮,意即这人说话做事不靠谱,喜欢吹,又吹得不着边际。泡皮是大专毕业,古力特来之前他是五监区唯一的大专生,又写得一手好字,毛笔字尤其佳,因此稳坐劳积委主任的宝座。古力特称赞泡皮的字很有笔锋,类似柳公权的风格;古力特钢笔字写得还不错,毛笔字却是呀呀呜,两个人正好搭档。泡皮听了很是受用,也吹捧古力特才是真的牛。
说老实话泡皮这人除了喜欢吹,心地并不坏,就是人长得丑了点,个子又矮小,身高顶多一米六。泡皮说话口气很重,站在对面就能闻到他的口臭,因此不讨人喜欢。古力特想,会不会自己也有口臭而自己不知道,别人闻起来就很难受呢?他用手掌挡在嘴巴前使劲哈气,没有闻到口臭,但仍然不放心,就干脆把牙刷探到口腔深处,在最里面靠近智齿那个凹进去的位置去掏,结果发现里面很臭。他挤上牙膏去掏洗一遍,漱口;再掏洗一遍,再漱口;如是者三四次,才觉得略微干净了。这时口腔里有前所未有的舒服,有如雨过天青,碧空万里,他这才明白以前的刷牙姿势不够正确。虽然他以前是上下竖着刷,比那些横着刷的好多了,但仍然没有刷到根本上。他很开心地把这个新经验与泡皮分享,泡皮却不以为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古力特就不再劝说,只要自己干净就好。
泡皮做事还是不错,生活上却五大三粗,又不爱洗澡,不爱换衣服,被徐干事骂了好几次。一次古力特和泡皮一起去洗澡,发现泡皮包皮过长,也不翻过来洗洗,就好意提醒他。他把包皮翻过来一看,里面满是包皮垢,恶心得要命,随便用水冲两下,也不打香皂就算洗完了。古力特想幸亏不是和他睡在一起,不然想想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泡皮又喜欢睡懒觉,星期六晚上吃了饭没啥事,一点完名他就开始睡,一直睡到星期天晚饭时才起床。古力特不放心,隔一会儿就去泡皮的鼻子下探一探有没有呼吸,生怕他得了急病才不起床。老兵说你别管他,他就是个养不胖的猪,周末一睡就是二十四小时!
两个宣传员在工作上配合得不错,中队长和徐干事基本上不用操心,泡皮来得早,对监狱里要做的事驾轻就熟,每到什么日子必须做些什么事他都能事先想好。古力特也是个手脚麻利的人,泡皮一说他就马上明白怎么去做,他称赞泡皮若在外面肯定也是个好手,可惜陷到监狱里来了。泡皮在外面做过销售,有空就把自己的经历说给古力特听,古力特把那些有趣的整理出来,结合自己的思路写成文章投给《商界》,陆陆续续又发表了几篇。稿费来了就到小卖部买食品,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吃,当然也给陶立言留一份。
省劳改局办了张小报,是专门面对犯人的,叫《育新报》,刊登一些各监狱的新闻以及犯人学习改造的心得体会。古力特也写些稿子让徐干事寄出去,发表了虽然没有稿费,但每发一篇可以加记思想改造分1分,对记功减刑也有利。古力特没想到会写作还能在监狱里胜过别人,那些在生产第一线的犯人超产了得到的加分是劳动改造分,却没有思想改造分来得重要。可是超产是实打实的业绩,写给《育新报》的文章不过是一些假大空的套话废话,他就暗叹现实也真是滑稽得可以。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古力特眼看着胖起来了,连徐干事也夸古力特有了人形,不像刚来时那种形销骨立走路打晃的样子。古力特心里明白,嘴上却不说破原因。泡皮和古力特吃饭一般会和大班犯人错开时间,省得人多拥挤不堪,陶立言是在食堂里分饭的,古力特去打饭时若旁边没有其他人,陶立言就先把肉扣在碗底,再把饭盖在上面。另一碗装菜的碗就装上和别人一样的菜,那表面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古力特也学聪明了,到吃肉那天就会借口事情没做完让泡皮先去吃饭,自己磨蹭一下滞后两分钟,好让陶立言方便做手脚。别看每周只吃一次肉,每次多吃几两,天长日久那营养就慢慢补回来了,古力特的脸上就不再失血似地苍白,有了生气与活力,笑容也更多了。
想不到的是,古力特到宣传室没多久,老者竟然又回来了。他回到家实在没有办法生活,找了一把刀跑去银行,声称要抢钱,把银行的工作人员砍伤了,被控以抢劫罪和故意伤害罪判了刑送了进来。冯磊骂他怎么不思悔改又去犯罪,他说我悔改个屁,我就是要回来,这里有吃有住的,你这回要给我养老送终了!
古力特听得心里极难受,脸色阴了好几天。这个社会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好好的老师会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