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西海岸,有一道纵向南北的山脉——太行山。早年交通还不便利,几位山民结伴到山外购物。他们每人牵一头毛驴,这乃是山地生活不可少的助手。繁华的县城位于山前平原,但距离大山并不遥远。那里是山里山外人流的中心。山民兄弟午夜后便开始行动,他们计划天亮前通过隘口下山,天黑前就能返回。他们先是备好草料喂饱了驴兄弟,再舀来干净河水让驴们饮足,然后就整装出发上路了。
山区的夜长且深,高山遮挡了星光,崎岖的山路漆黑艰险。兄弟们相互招呼着,他们的身旁就是悬崖峭壁,但他们毫无畏惧。伙伴们整日与驴兄弟们出没在山间,打小就熟悉了身边的山山岭岭坡道沟坎,一草一木都能嗅出味道。加上这趟出山行是赴城里购物,驮负着家人的许多期盼。因此每个人都怀有着几分昂奋和欢快,走起来也就更有力量了。一路上吃饱喝足的驴兄弟们精神气十足呼哧呼哧的不时打着顺畅的喷嚏,像是给主人壮胆助威。山坡的灌木丛里不时有被惊扰的小动物出没,空中有夜鸟疾飞。静默的大山并不寂寞。
他们盘绕过一座座模糊的峰峦河谷,在巍峨的群山轮转的瞩目下,人驴一行不知不觉就顺利抵达山口。天空变得灰蒙,山势压低,前方豁然闪现一片明亮。伙伴们眨眼间,高山消失,辽阔的大平原就呈现在眼前。平原上已是黎光泛白,曙色普照,云纱般弥漫着薄薄的轻雾,宛如千层纱絮的海洋。恬静的雾气里隐现的是一望无际的村落与田园。平原的早晨来得早,鸡鸣喈喈,炊烟袅袅。而这时他们身后的大山还笼罩在沉沉的夜色里,群岭像是仍在酣睡。出现在山口的山民伙伴们的脸庞连同他们身后的驴身上都亮了起来,仿佛有灯辉波浪般缓缓照射过来。伙伴们定睛发现一条宽敞的公路如青色布带就飘逸延伸在近前。山民兄弟们来不及宣泄心中的喜悦,这一刻内心的激动眼光中的憧憬都化作了力量。他们牵起驴兄弟们几乎是蜂拥跑着冲上公路的。要去的城就在二十里外,对他们来说举步可达。可很快反转,怪异的事情发生了。被牵拉到公路上的驴兄弟们与神情热烈的主人完全不同,它们的表现极其异常,仿佛是看到了猛兽;面对空旷无际的公路,驴眼圆睁,恐惧地一齐鞦屁股往后缩退,就是不肯前行。突发的意外,伙伴们瞧着懵了。他们四处观望,晨早的公路远离城区又接近山边,清净空旷,连个车辆人影也没有,更看不到任何活物。可驴弟们就是害怕的不行,紧张地用力挣脱着缰绳,不停地后退。伙伴们困惑不解,他们使劲拉着驴缰,往前拖拽着驴兄弟们。驴们奋力挣扎,前腿悬空高高抬起,接着猛地落下,其间连连踏空;好不容易驴蹄砸到地面,又因柏油路面太滑跌跪下去。然后在主人的呵斥下再挣扎着爬起,蹄掌再次高抬砸下,一轮轮循环往复。驴们的异常让主人们大为吃惊,在山区从未发生过。驴兄弟们在主人的吆喝驱赶下,卖力的一次次把腿蹄扬起,混乱地在半空中找寻着它们熟悉的山石坡道,寻找着它们熟悉的着陆点,可总是对不上节奏,屡屡踏空跌倒。山民兄弟们见状越发糊涂,急红了眼。他们将所有的不解困惑全化成了火气与愤怒。踢踹鞭抽如雨点般倾泻在驴身上。这下更加重了危机,驴蹄大乱,被打急的驴们挣扎着癫狂地乱踢乱扭。大山前的平原公路上演了一场魔幻怪诞的驴蹄舞。驴们痛苦的嚎叫着,驴蹄、膝盖不少地方磕破的皮毛滴露出血迹。山地边缘清冽的风流里,干裂刺耳满是野性又凄凉的嘶吼声扩散向公路四周,掠过刚刚苏醒的广袤静谧的田野,在身后的大山前碰壁折返回荡不息。
此时,人驴皆是狼狈不堪,浑身大汗淋漓。这场闹剧折腾了好长时辰也没挪走出二里地。眼看日头高升,再这样耗下去,不但购物不成,天黑前根本无法回山。沮丧的山民兄弟呼呼喘着粗气,他们束手无策,无法收拾,生来也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败兴的事情。正在山民兄弟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位被驴凄惨的叫声引来的耕田老者,上前查看情景。实际上他已经在一旁观察了许久。瞅着眼前这心烂的局面,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提醒绝望的山兄弟们,何不将驴先寄存在附近村庄,人徒步进城,购物后再携驴回山。山民兄弟互相望望再望望东倒西歪趴卧在路面的驴兄弟们的惨景摸样,无奈地接受了老人的建议。
落日携带山驴归山了,一场诡异危机随风消散,公路上又恢复了平静。山驴被尊称为山地精灵,踏山越岭如履平地,云间山间无处不闪现着它们狂野矫健的身影。可出山既出丑,寸步难行。空平世界反倒成为它们无法逾越的屏障,悲壮且悲情。山民兄弟饱满的热望初心因驴失态,中途受挫,且非高山断羽,而是折翼空茫,落得个望空兴叹,悻悻而回。山之错,还是原之过?现实版,山望原,原望山。